有躲开,他语气中甚至还带了几分严肃:“你不怕我情绪崩溃,不怕我闪回之后折磨自己,不怕我的躯体化和不受控的生理反应,但你怕我谈论以后。即便我们确实聊过这个问题,但更多的还是从工作层面来谈论的。那是个笼统又模糊的以后,而非我们触手可及的,细枝末节的生活。”
施也坦然回答:“确实,你说得没错,因为我知道依恋系统平均只能支撑两年。还有就是,我的原生家庭和童年幸福得几乎可以写进教科书里成为评判标准。如果我没有学心理学,我或许会抱有期待,但我学得越多,知道得越多,就越清楚这种幸福的关系是万里挑一的,它是幸运,而非常态。我的运气一向很差,我也不奢求会拥有这种幸运。”
郎月慈没想到施也这种想法的根源竟然是幸福。
身边有触手可得的模板,反倒塑造了他的悖论性信念。哪怕他的原生家庭有一点点的瑕疵,他都能抱有着类似于郎月慈在创伤之后产生的“修补”的冲动,去期待自己能够有机会拥有更好的亲密关系。
又或者,如果施也不是研究心理学的,他也有可能像其他人一样,凭借着“身边即世界”的观念,认为自己也可以复制父母的幸福。
然而,就是因为他完全了解他的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是万里挑一的幸运,他才更加不相信自己会拥有。
当一个人理智到成为了觉察者,反而无法再拥有感性的追求和信仰。他能清楚地知道每一句话背后的情绪和隐藏的含义,这导致了他无法沉浸在感情之中。
郎月慈不知道该怎么来回应,因为他很清楚,自己的安慰以及给出的承诺,实质上都不能打消施也这种不信任。施也说得没错,这跟是谁没关系,他不相信的是长久的亲密关系,不是单独不相信郎月慈,而是谁的都不信。
然而,让郎月慈没想到的是,施也接着又说了一句话:“但那是以前。”
“那现在呢?”郎月慈立刻追问。
“现在我仍然不相信长久,不过,我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在你这里错一次。”
郎月慈愣愣地看着施也,未几,眼眶中盈出了泪。
“这就感动了?”施也笑了笑,他放下湿巾,用手背擦过郎月慈的眼眶,继续说道,“你呢,是非常想拥有但害怕被嫌弃;我呢,是看得太清楚所以害怕自己会毁了所拥有的。你是感性过盛导致的自我否定,我是理性过度造成的情感抽离,我们都不相信幸福会为自己停留,但我们同时为彼此停了下来,握住了对方的手。这也是一种绝配吧?没准咱们就负负得正了。”
郎月慈抬起手勾住施也,把他抱进了怀里。
“诶!虾油都蹭衣服上了!”
“蹭上了我洗。”郎月慈埋头在施也的肩窝里,“我会好的。我们也一定会长久的。”
“嗯。一定会的。”施也轻轻闭了眼,将涌上来的眼泪忍了回去。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状态会牵动郎月慈,这个时候不能再让郎月慈有更多的情绪波动了。
抱了好一会儿,郎月慈才松开施也,他用力呼出一口浊气,说道:“好好吃饭!我给你剥虾,你别动了。”
“好。你负责剥,我负责吃。”施也笑着回答。
郎月慈也不想让自己再有情绪上的波动,于是又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。
“你认为郭顺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他问。
“一个虔诚的信徒。”施也回答得很简单也很干脆。
“信徒?信仰谁?”
“信仰杀死他的人,也就是万字案的凶手,极大概率也是贩毒集团的核心人物。”施也说道,“郭顺的死亡现场太干净了,干净得就像王淑的死亡现场。”
郎月慈很快领悟了施也的意思,他说:“郭顺也献祭了自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