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起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手指扣紧地砖,雨水顺着额角滑落,混着尘土、泥水,一点点沾染了他白色的朝服。
“儿臣……只有两件事要说。”
他抬起头,眼中血丝密布,却掩不住其中的炽烈与倔强。
“第一,儿臣不会认错。那什么厌胜之术,并非儿臣所为,儿臣不会为从未做过的事低头认罪。”
李鸾徽闻言,面色一冷,站起身来,拂袖而出:“你——”
“第二!”李起凡抢在圣上怒气爆发前高声说,“儿臣请求……削藩。”
殿内一静。
火把映得宫柱皆红,雨点打在窗棂,就连雨滴都屏住了声息。
天地一寂静。
李鸾徽盯着他,朝他走去,声音冷如玄铁:“朕才关你几日?你就要削藩?你就是这样逆反朕意的吗?”
“儿臣不是逆反。”李起凡低头,语声如洪,“儿臣只是不愿再掺和长安这场血淋淋的夺嫡之争。边疆十数载,戎马倥偬,儿臣早习惯了北地风雪、风沙肆虐,那里的战鼓虽烈,但比不得朝堂的阴霾深沉。”
李鸾徽不语。
就在此时,一道哭声传来——“陛下,都是我的错啊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沈皇后跌跌撞撞奔入殿中,一袭素衣湿透,扑通跪下,双手抱住李起凡的肩膀,泪流满面。
“都是我没教好他,都是我害了他。陛下,莫怪他——”
“母后!”李起凡立刻挣脱开她,“这件事与您无关!”
“父皇——”他一字一句,“我不是不孝,也不是不忠。我是太清楚自己适合什么。”
“我有才,但我不适合这长安。我可以辅佐弟弟们治理国家,我可以奔赴边关抵御外敌,但我不能,也不愿成为太子。”
“那你十四弟呢?”李鸾徽忽然冷笑,目光锋利如刀,“你这一闹,是不是为了阻止他上位?以退为进?”
殿内所有人神色骤变,连皇后也抬起头来。
李起凡沉默片刻,终于低声道:
“父皇,儿臣只有一个请求……请您,千万不要立十四弟为太子。”
李鸾徽未动,只问:“为何?”
李起凡抬头望着他,眼神里多了些从未有过的哀痛与警惕:“因为——那是李文韬推上来的傀儡。他若成为太子,朝堂之中,必将由李文韬等人主掌大权。那时,皇权被架空,您我皆为人所制!”
“六弟……他浪荡惯了。十弟,也许尚有希望。且他有一位老师,是二哥当年的老师。她为大唐立下赫赫功勋,忠心耿耿,是可信之人。”
“请父皇看在后唐江山的未来,三思啊!”
话音未落,李起凡已磕头如捣蒜,额头一下一下撞在玉砖之上,转瞬之间,鲜血染红地面。
顺着雨水,血流遍地。
沈皇后大哭出声,欲去拦,却被他推开。
这一刻,殿中无声。
火光如血,映在李鸾徽半开的眼眸中。他缓缓抬手,按住额角,不知是痛,是怒,还是疲惫。
他终于缓缓开口:“你既说自己无能,又说得如此头头是道。”
李起凡仍跪着,双膝僵硬,却不敢起身。
“你以为……你不争,朕就信你了吗?你以为削藩之后,就能置身事外?”
“儿臣不知。”李起凡苦笑,唇边几乎没有血色,“但儿臣,只想保后唐不乱,保父皇安稳,保母后无忧。”
“至于其他……”他轻声,“儿臣宁愿,一生不再入京。”
李鸾徽听罢,神色复杂,缓缓闭上了眼。
片刻后,他又睁开了眼,火光映在他黑色的瞳孔上,那双曾威震天下的眸子,此刻,藏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