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向树梢上四处张望的鸟,瞬间的抽离,让他再看向书房内的几位秦家旧识的时候,竟生出几分荒谬的感觉。
仿佛秦家倒台不过是一场梦,小时候认识的那些叔叔伯伯都已蓄起长胡,眉眼间更多的是精明,他们正值壮年,在朝堂上挥斥方遒。
他环视一周,偌大的秦家,只活了祖母和他二人。
“还是你年少有为啊,放眼望去,整个朝堂上,只有你这么一个最年轻的侍郎,那陆明川虽同你一起晋升,但他也三十有五,想再往上升……普通人,还是难啊。”
户部侍郎杨慎之如此说,秦斯礼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,“如今朝廷内有提拔寒门子弟的牛章事,他事情办得利落,自然会被提拔。”
这话一落下,就惹得一人大笑。
秦斯礼看去,正是殿中侍御史赵青岩,“要说,圣上真妙,将陆明川放在礼部做郎中,礼部尚书乃是徐途之,”他顿了顿,拿着酒杯喝了一口,“陆明川得罪了徐圭言,她爹徐途之能放过他?”
秦斯礼也不着痕迹地笑了。
“牛和德想提拔他,也要看徐途之答不答应,”杨慎之说着,拿起酒杯,看向秦斯礼,“当初徐家对秦家落井下石,徐圭言有没有好日子过,也要看我们这群做叔叔的,答不答应。”
众人哄笑。
杨慎之是户部侍郎,扣押奉天运粮经费的事便是他和户部尚书一同决定的,两人也都没禀奏圣上,现在朝堂内徐圭言牛党李党,两头不讨好,都没人上奏帮她言语几句,自然是只能吃哑巴亏。
“今日各位叔叔前来拜访,我受宠若惊,不知该如何回报,日后在朝堂上,秦斯礼定会鼎力相助各位。”
秦斯礼站起身,拿着酒杯,说完这番话后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今日前来拜访的人也都拿起酒杯,共饮此时。
等众人离开后,秦斯礼和宝盖将众人一一送走,都不见了踪影后,宝盖在秦斯礼身后嘟囔着,“这些人真的是过分,秦郎君你在凉州吃苦的时候,他们一个帮忙的都没有,现在你发达了,全都贴过来……”
秦斯礼听到后什么反应都没有,转头看向另一侧等候多时的马车。
“她等了多久?”
宝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“今早这马车就停在这里了,算下来也有三个时辰多了。”
一早,长庚第的门还未开,便已有故人到来。
等秦斯礼洗漱后,坐在桌边用膳时,宝盖跑进来说,“门口有马车,说是凉州相识的旧人。”
秦斯礼端着茶杯的手一顿,想了好半晌才放下茶杯说,“今日有重要的客人来,让旧人改日吧。”
宝盖跑出去,没一会儿又跑进来,“侍郎,那旧人说他可以等,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脸上表情不自然。
秦斯礼察觉了他的不自然,轻笑一声,“那就让她等着吧。”
三个时辰?
秦斯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扯了一下嘴角,“让他们进来吧,”说完就回到了正厅内。
正厅外,脚步声由远及近,踏在石阶上带着些微急促。走进后,又似刻意放缓,隐隐透着一丝试探的意味。
秦斯礼端坐于厅内,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盏,指尖缓缓摩挲着瓷面。
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他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。
他抬手,将茶盏轻轻搁下,指腹贴着桌面,刚要抬眸,门外人影一闪,他脸色忽然一变——
门口站着的,并非徐圭言,而是一个许久未曾谋面的身影——秦百顺。
一瞬间,所有的蓄势待发还未喷涌而出,便全都消散无踪,他眉头紧皱。
秦百顺见他,急忙起身下跪,笑嘻嘻地拱手道:“秦侍郎,许久不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