皙。
桌案前静极了,唯余墨香幽幽。
穆琰没再说话,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垂眸敛目,认真地研磨着墨汁的模样。
他忽地抬手,朝她研墨的方向伸来,容宁心头一紧,几乎下意识将手收回袖中,连墨条都顾不得了,“啪”地一声跌在砚台边缘,溅起几滴墨渍。
那慌乱模样,被烫着了似地,避的极快。
穆琰只淡淡一挑眉,径直越过她刚才研墨的位置,指尖落在一支狼毫笔上,稳稳取了起来。
容宁怔了怔,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,他只是要取笔,并不是要碰她。
她耳根“腾”地一下滚烫起来,一颗心似被人狠狠拧捏着,羞窘得几欲滴血,她殷红唇瓣儿紧抿,恨不得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,从此不见人世才好。
穆琰瞥了她一眼,狭长凤眸难得弯了弯,眸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:“想什么呢你?”
那语气不咸不淡,似随口一说,却又带着些了然的调笑,有意要拆穿她心思似地。
容宁面红耳赤,难为情极了,唇齿微张,却连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,只能偏开脸去,强忍着面颊上的滚烫,再不肯看他一眼。
穆琰俯首,凑近了些,“怎么,怕我?”
他语气轻极了,气声似地,又带着些许刻意放缓的调子,含着隐隐笑意。
容宁更无语了,只觉得他那温热鼻息的热意,自她颈后一直烧到了耳尖,她垂眸低着头,指尖紧紧绞着衣角,似极了被风雨倾轧的柔软蔷薇花儿,可怜兮兮地。
穆琰望在眼里,终于心软了似地,不再多言,眸光一转,落回案上的公文,随即执笔,蘸墨,低头开始认真批阅,神色敛了几分,神情重归沉静。
案前重归静谧,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笔走龙蛇的细微声响。
穆琰执笔批阅起公文来,整个人恍若变了个模样,原本带着些许戏谑的眉眼渐渐沉静下来,唇线微抿,神情肃然。
那一点漆黑墨色凝在笔尖,落纸有声,似铁画银钩,沉稳又利落。
容宁半晌羞意未褪,不敢抬眼,余光瞥见砚台里的墨汁不多了,这才转过身来,预备再研磨一些,不料这一抬头,正撞上穆琰那低眉专注的模样。
他眉眼深邃,鸦黑睫羽微垂,鼻梁挺峻,神情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锋锐感,此刻看去,却偏又不显生硬,散着墨发,反倒平添了几分清贵儒雅之气。
日光渐斜,散落窗棂,柔和光晕映在他侧脸,投下浅浅影痕,更显得他五官轮廓分明,俊美无比。
她看着看着,竟看呆了。
整个人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,眼巴巴儿地,一动不动,连手中握着的墨条,也半晌未曾再动过了。
像个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,被生着俊美皮囊的精怪勾了魂儿去。
也不知望了多久,穆琰忽地一笑,扭过头来看向她,眸光带着些调侃的意味,“好看么?”
容宁猛然回过神来,倏地低下头去不理他,佯装没事。
片刻后,实在抵不住他的目光,她干脆起身,假装随意地在书房四下踱步起来。
她佯装在找书看,书架一列接着一列,皆是陈年旧藏。
她伸手翻去,多是兵书,律令,图志之类的,翻来覆去都是什么军机,调度之类的,字字句句皆晦涩如迷,她不感兴趣,不过瞟了几眼便头疼的紧,只得又默默坐回那小凳上。
穆琰没有出声阻拦她,神情未动,仍埋首案前,认真批阅着公文,未再同她说一句话。
屋内静得几乎能听见墨汁从笔锋滴落砚台的声音,容宁坐了一会儿,无聊的脑袋直发昏,起初还撑着眼皮想看清穆琰在写什么,可不过几行字后,眼前便慢慢模糊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