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呀?”王婶一边喊一边开门,一见是她,立刻堆出满脸笑来,“哟,容妹子!快快快,进屋进屋!”
容宁勉强一笑,被王婶一手拉了进去。
屋里已有些蒸气腾腾,王婶的闺女正坐在炕沿上绣花,听见动静忙起身相迎,笑得一脸羞赧:“是盖头么?”
容宁将包袱搁在桌上,小心拆开。
一袭红盖头被她从包袱中缓缓抽出,绣着一对鸳鸯戏水,针脚细密,线色过渡自然,几乎看不出丝毫生硬破绽。
那一对鸳鸯羽翅翻飞,活灵活现,几欲飞出绣布。
“我的天呐......可真是巧手哇!”
王婶欢喜得眼都笑弯了,抱着盖头左看右看,连小秀也红着脸捧着瞧,眼里满是喜欢。
“娘,这个戴上,真能福气一辈子吧?”
“那可不!”
王婶乐呵呵应着,过了一会儿却迟迟没去摸钱袋,只笑着看了容宁一眼,“哎呀,容妹子啊,你看你又不是外人。王婶我家也不宽裕,你这价钱......可能不能给亲戚一样再便宜点儿?”
容宁眼睫垂着,声音却稳:“婶子,我这两天连夜赶工,眼睛都绣花了。盖头是给你闺女出阁戴的,讲的是喜气,不能做得敷衍。这价.....实在便宜不了了。”
王婶脸色顿时微微一沉,转而笑了笑,压着声说:“你一个女人家家守着空房过日子,也不容易,我不是想帮你寻条出路么?”
“我们村那个打铁的铁匠,不大不小三十出头,前几年死了老婆,自己也单着,力气又大,人也老实,不比你那瘦书生强?”
“你要愿意嫁给他,包在婶子身上,以后什么绣不绣的,哪还用得着你操这份心呐?”
容宁听着,唇角动也不动一下,只道:“我不找男人,也不能便宜。”
“婶子,我是真缺钱。”
王婶被她这般冷冰冰一句噎住了,脸上挂不住,干咳一声,拉着腔:“你也不小了,光靠这针线活,能撑几年?”
“你那男人都失踪三年了,一封信没有,你还想着攒钱去找他啊?叫我说呀,早死了.....你一个小寡妇,干嘛还吊着呢?”
“你这年纪轻轻的,就非他不可么?”
屋里沉了两息。
容宁静静站着,清冷眉眼在晨光里宛若寒玉,唇色却倏地淡了下去。
她没吭声,只把包袱一角慢慢收起。
王婶自觉没趣,嘟囔一句“我这也是好心”,便住了嘴,翻开柜子拿出一小把铜板,边数边塞进她手里。
“钱数好了,你点点。”
容宁看也不看,只轻轻点头:“多谢婶子。我回头再绣一个香袋送来谢你。”
话音一落,她便转身出门,背影如霜中寒梅,素静淡远,步履不疾不徐。
容宁踏出邻村时,天色变得阴沉。
她一手抓着包袱布,一手护着衣摆,顺着乡道一路往清溪村走,才走到半道,春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。
雨丝如针,先是绵软,后来却渐渐密了,落在泥土上,溅起斑斑点点的污迹。
乡道泥泞,走起来越发艰难。
她一脚深一脚浅,鞋底早已沾满泥水。
她站在一处弯道前,望着前方那通往灌木林的近路,犹豫地咬了咬唇。
若走那条林道,只需半炷香便可到家,可若再碰上那人......
她脑中一闪而过地上那具玄衣男人的身影,不知死活,浑身是血,而她怕麻烦,更怕惹事。
“莫回头......”她喃喃自语,终是咬牙,抬步踏入雨幕,沿原路艰难地走了回去。
等她赶回小院时,浑身已然湿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