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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怕弄丢了……”林寓娘眨眨眼,“平日里遇着病症或与医书所列相似,或有相左,我都有记录在案,如何增减,效用如何,全都写有附注。医书上的药方,我绝不敢偷懒直接采

用,老师随时能检查。”

她原本想说,每一个过手的病人她都有记录医案在册,可突然想起,这几日忙活的大多都是外伤一类,太多人来不及问名字,治疗手法又大同小异,就没来得及记。

于是慌慌张张改了口,梗着脖子,假装自己毫不心虚。

楚鹤若有所思地盯着她,林寓娘被他看得头皮直发麻,正疑心他什么都知道,想着该如何弥补疏漏,可楚鹤对她的医案压根不感兴趣。

他更好奇的是:“你将实际所见到的,与医书所举相关的病例,全都记了下来?”

林寓娘连连点头。实际上,这些记录正是从她日常所记医案中筛选得来。

可她没敢提医案的事,只小心翼翼道:“老师写的医书毕竟高深,我师从老师,虽然知道开方如做衣,要量体而成,但尺度如何,终究要躬行许久才能拿捏分寸。我初开方时,尚且有老师在旁把持考量,可日后医书若是传印于世,没有老师在侧的医生,又或是师从庸碌之人的医生,量体开方时却无尺规可依。”

若是能将她行医时的所见所闻,附录医书其后,一并刻版印书流传于世,想来后世之人研习时,也能更快上手、更精准地用药。

如此,也免于庸碌之人按书用药有所偏左,不但害人害己,还会辱没了楚鹤的声名。

“这只是我自己私心这样想……”

楚鹤打断她:“你写了多少病例?”

林寓娘大略算了算:“约莫有……二、三十例?应当还不到四十例。”

也够成书十卷了。

楚鹤默默看着她,目光十分复杂,有些赞叹,又有些无奈,林寓娘被他看得有些慌乱:“老师若是觉得我记录得不好……”

“我初时编撰医书,也是从病例开始,几十甚至上百个病例反复试验过,才敢成就一方。是以区区三十卷,就已经写了一辈子。你可知书中为何只有医方,而无病例?”

林寓娘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自古以来,医方就是医方,七情配伍,君臣佐使,样样清晰明了,哪怕不是医工,不懂阴阳辨证,只要认识字,会用戥子,便能照书本配出一样的药方。

从来医方都是这样写成的。但古今情势、病势迥异,人的体质也大有变化,斤、两虽仍随旧名,其实质却迥然不同,是以,为着令今人用药能与古人效力相同,楚鹤才立志要编撰新书,不但搜亡救佚,集百家所长,还由此创立新方,令许多奇症、急症也有方可用,有药可医。

但他即便做了这么多,也从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医案一同流传于世。

因为从没有人这样做。

一个药方能治一种病,一纸医案只能够救一个人,总结出医方已经能成大用,再有医案传世,除了令篇幅冗长之外,似乎没有别的用处。但若是将药方与医案同时传世,后世之人不但能依方辨证论治,在论治时,也有了可以参照的法度。

医生从习医术时,总要有师长从旁指导,或添或减,如修剪小树枝丫。

而林寓娘的设想一旦实现,她记录下的一个个医案,就会成为医生们的师长,成为大树生长的准绳。她会成为他们每个人的老师。

楚鹤心内震动,他垂眸看着林寓娘,她仍旧满脸懵懂,一副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的模样,战战兢兢,只等着他抓到她的错处,打几个手板再添些教诲。

“真是个呆货。”楚鹤忍不住念叨。

林寓娘扁扁嘴:“不让附录就不附录嘛,做什么骂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