浸着血,染上薄薄的赤色。
皇帝凝视着那双狼狈的眼睛,眼眸略深。
对方冰冷的指尖似乎即将就要触碰他的眼球,将触未触。
赢秀下意识闭上眼,睫毛仓促扫过那人的手心。
皇帝没有回答他之前问的话,蹲下身,半跪着,与赢秀对视,一字一句地问他:“你选好了吗?”
距离骤然贴近,咫尺之间,赢秀四肢僵硬,心脏仿佛被什么沉重的锐器轻轻敲击了一下。
他猛的偏过头,赌气似地说:“那你杀了我吧。”
谢舟骗了他,还要威胁他,既然如此,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。
掐着他面颊的指尖顿住了,慢慢摩挲着他细白的皮肉,冰冷肃杀,无言的审视。
仿佛在犹豫要从何处下刀。
赢秀执拗地偏着头,宁愿被烛火晃得眼睛发疼,也不看眼前人。
下一刻,有什么东西被人从他手心抽了出来,细细的,柔软的,坠着一点粘稠的血迹,滑过指缝。
——是那条金色发带。
赢秀骤然转过头,想要夺回来,却被钳制住双手,想要挣扎,眼前霍然一黑,纤长布料覆盖下来,他本能地闭上眼睛。
一片红通通的黑暗中,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是那条发带,谢舟用那条发带绑住了他的眼睛!
赢秀指尖颤动,五指握着剑柄,还未来得及动作。
咔嚓一声,腕骨一阵剧痛,月骨被强制卸下。
痛。
赢秀脑海里只剩下这个词。
他勉强挣脱桎梏,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剑柄,摸了个空,身后之人没有动静,仿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艰难地摸索。
在他即将摸到剑柄时,脚踝陡然一凉,大掌捉住他的足,硬生生将他拖了回来。
“赢秀,”
赢秀目不能视,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平静中诡谲,隐隐可窥见深深的压抑。
他有些怕了,不知是怕黑,还是怕谁,挣扎着想要逃开。
皇帝轻而易举地擒住落败的刺客,语气中蕴含无奈,淡漠中透着难言的残忍:
“——我替你选。”
黑暗,无边的黑暗,失去了视觉,嗅觉和痛觉便格外灵敏。
腕骨一阵一阵地疼,那只脱了臼的手,和完好的手被一圈一圈缠绕,勒紧,陷进皮肉,缚着跳动的脉搏。
浑身的重量都寄托在绳索上,赢秀伸长脚尖,怎么也挨不到地面。
他疼得直掉眼泪,眼泪把蒙眼的发带濡湿了,溢出的泪水沿着发带往下淌。
他知道了,谢舟把他吊起来,就是为了方便把他杀掉。
赢秀满心委屈,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,他在心里骂谢舟,骂谢舟是大骗子,明明不是门客,明知他认错,却也不否认。
就连谢舟这个名字,也是假的,假的,都是假的!
早知道他是皇帝,他才不会招惹他。
赢秀心里后悔,手上疼,眼睛也发疼,身上也疼,心里也疼。
他哭了一会儿,骤然想起嘴巴还没有被堵住,小声地大骂起来:“你是骗子你是坏蛋,你出门被狗追,上街栽进坑里。”
他想到自己要死了,还是死在“谢舟”手上,心里更加委屈,“等我死了我要变成鬼,骑在你脖子上,让你抬不起头。”
“你现在就可以。”
暴君声音温凉,幽幽响起,不知在暗处看了他多久。
赢秀骤然僵住,没来由地有点心虚,杀一个刺客,还需要皇帝亲自行刑么?
他想起从前听过的传闻,当今陛下心狠手辣,爱好发明酷刑,少年时领军北伐,屠了羌族数座城池,暴君之名响彻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