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岂不是要怪罪到他们头上。

“快把这些小刁民通通抓起来!”副官喊道。

“上官且慢,”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从人群中传来,声音不大,足以让堤坝上所有人都听清。

“既然水神派遣了鸱鸮还粮于民,您何必阻拦?难不成是有意和沅水河神作对?”赢秀语气平静,字字尖锐。

他今日没有穿金裳,穿了一身布儒,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,偏偏生得清秀灵动,白净清澈,有世外之风,气质殊异。

秀气中杂糅着锋利,看一眼便让人晃神,再也移不开目光。

“你是何人?”

士族官绅不曾开口,一名僮客代为问道。

“我来替沅水水神诘问诸君。敢问诸君,既是祭神,为何要在此倾倒粮食?”赢秀不答反问。

只有方士才能通鬼神,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少年又是什么东西?口口声声说着替水神诘问他们。

真是胆大包天。

胥吏急匆匆而来,低声对两位副官说了几句话,两位副官神色微变,没有命人阻拦赢秀,只是静静地冷眼旁观。

明明只要一句话便能将这胆大包天的少年抓起来,但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两个人都没有发话,其余人隐隐意识到了什么,也没有主动开口。

然而祭典着实耽误不得。

羽衣方士怀抱鏖尾,解释道:“祭祀水神,自然要用稻米去祭祀,以求元亨利贞,风调雨顺,水运亨通。”

话罢,方士逼问道:“老衲倒要问你,为何要阻拦祭典?莫不是成心想要四洲水运不利,百姓不宁?”

赢秀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当着众多目光,反问道:“我有个问题想问诸君,是水神大,还是百姓大?”

方士沉默半响,副官不耐烦地答道:“水神高兴了,风调雨顺,百姓自然高兴,何来大小之分?”

“这位大人说得好,”赢秀反而赞道,“想要水神高兴,自然要按照水神的法子来。”

此话一出,士族和方士互相递眼色,递来递去,也没明白这少年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。

“圣贤书上说,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,人之道,损不足以奉有余。沅水有余,而百姓不足,理应由沅水来补益百姓。”

少年的声音清晰明亮,掷地有声,压过重重浪涛:“此为行天道,诸君行的是人道,届时水神怪罪,诸君该向水神请咎才是。”

绕来绕去,江州的士族官绅总算听明白他的话,这少年的意思是,要停止往河里倒米。

不然,他们就是行人道,不尊天道,不敬水神。

从来只有他们用鬼神之说来压人,何曾有人胆敢用鬼神之说来压他们?

方士冷笑了一声,“什么人道,天道,按照你的意思,难不成祭祀水神,还要水神给百姓献上祭品不成?”

当着众多贵人的面,赢秀往前几步,一直走到犊车旁,指尖按住盛满白米的木桶,语气坚定:“借鬼神之名,欺压百姓,诸位是忘了永宁元年,陛下是如何处理这类案子的么?”

永宁元年,十二岁的昭肃帝践祚,一道诏书,几乎杀尽京师内外的方士。

一夜之间,多少香火鼎盛的道场,寺观,被清算,剿灭,此举震惊南朝。

有官吏冒死上谏,头戕龙柱,血溅丹墀,据说触柱后那官员一息尚存,皇帝只是看了一眼,便命人给他收尸下葬。

自此,原本风行南朝的鬼神之风一度泯灭绝迹。

两位副官正在犹豫,他们还不至于被少年区区几句话吓唬,却不得不思量他说的话。

毕竟,那可是昭肃帝,闻名汉羌的暴君,暴虐之名传遍江左和关内,一听到他的名号,就连饮血茹毛的羌部也惶悚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