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,院里十几张桌,没有专门盛粥的人。
粥用桶装着搁在最中间的桌上,边上是堆碗筷的箩筐,管事们回来后,自己拿碗盛粥找位置坐就行了。
刚刚管事端着粥来时,她并没注意粥是不是桶里盛出来的。
谨慎起见,重新盛过比较好。
每张桌子都坐着人,见她如此讲究,忍不住跟桌上的人交头接耳打听她的底细。
“不是说外面很乱吗?小娘子家里竟放心她独自出门?她的仆人一刀砍断大胡子手臂是真的吗?大胡子整天喊打喊杀,怎么没还手?”
管事们的问题数不胜数,问石家人。
石全笑笑,并不接话。
最里面那张桌前的山英婆倒是憋了满肚子话,可没人问她,她只能跟明家人嘀咕,“真嫌弃碗脏就饿着啊,装模作样给谁看呢?”
“谁叫人家是地主呢?再落魄,也不是咱能比的。”
“什么地主?”山英婆不屑,“要不是她家没有余粮了,咱何至于逃荒?也就前些年富裕些罢了,现在恐怕连我家都比不过”
离村前,她好脾气的问梨花奶要不要买自己的地。
因元家那点事,梨花奶没给过她好脸,想到这次分开恐怕再也见不着了,有意卖梨花奶一个好。
谁知人家不领情,张嘴就是‘你都要走了还想跟我要钱?做梦呢?’。
朝夕相处一年多,她了解梨花奶的性子,那么说,肯定没钱的缘故,在青葵县她就这样的,明明没钱,偏要装出泼辣的模样。
“你说,咱要是把她卖了如何?”
“”老方氏满脸不可思议,“你卖她?”
她怕不是忘了自己怎么到这儿的了。
梨花拿她们的卖身契跟石老爷换了匹马简单来说,她们被梨花卖了现在竟想卖梨花?不说是否能成功,以梨花的性子,必不会饶过她们。
山英婆曾是赵家人,没领教过小姑娘的冷血。
去年逃荒,她们走得双脚起血泡都没能坐车,饿得头晕眼花也没得到些许帮衬,夏大郎冲动点就被李解杀了
她劝山英婆,“都分开了,你又何须惹她?”
山英婆眼底闪过丝恶毒,“想起了一些事而已。”
去年,她看族里人占空宅收租子,也想试试,谁知运气不好,暴露了住处,她又下跪又磕头的,梨花没为她说半句好话,反而一副早就猜到会出事的模样。
无论何时,只要想到那晚的事,她就倍感屈辱。
“你说她值几钱?”
“”看她较真了,老方氏心头不安,偏十六郎他们先吃饭,这会儿回屋休息去了,害怕出事,她提前下桌去了后院。
她憎恨梨花,无数个夜里都诅咒她去死。
但最近,她想得更多的是四娘哭着追她车的情形。
四娘跟四郎和离,已不是明家媳妇了,但那天,她哭着给她饼,说日后不能在跟前伺候,让她好好保重。
说实话,刚下山的那两天,浑身都透着兴奋劲,可不知哪天起就没劲儿了,她开始惦记那倾斜漏雨的茅草屋,屋前的庄稼,庄稼地里长高的草,草里啄食的鸡
穷日子过惯了,要她想象日后的富裕生活时,她竟什么都想不出来。
那时候,她就觉得山里没什么不好,梨花没读过书,却还是有远见的,梨花要出了事,赵家肯定会没落,男人靠力气能活,女人就遭罪了。
看牛家村的女人就知道了。
所以,为了四娘和孙子们,她决定让十六郎劝劝她娘。
这儿的事梨花并不知,她问石进准备去哪儿买粮,她坐他的车去卖酱。
石进不知她如此厚颜无耻,“你不怕我把你卖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