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觉,他似乎开始抗拒去思考那些事,也抗拒那份有可能出现的决裂。

他再度沉默了片刻,旋即才长吁口气,似乎是想吐尽心中那些沉闷郁气,而后才又重新定了定神,也重新挺直那坚毅刚硬的脊梁。

“来了?”

听见夜熙尧的脚步声,言卿抬头看上一眼,而后又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让他落座。

夜熙尧垂了一下眸,等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。

“她那边的事情,我知晓不多,我二人之间互有隐瞒。但你也不必有太多顾虑,若是当杀,也不必留情。”

言卿微怔,旋即才带着些深意地朝他看去:“王兄就当真舍得?一点也不曾不忍?”

可夜熙尧也只是摇了摇头,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漫长三年我筹谋无数,这期间也死了很多人,若只因一时私情便半途而废,那么那些牺牲又算什么?”

他向来撞穿南墙不回头,成本沉没这种事,投入得越多,便越是难以放手,也越难将自己抽离。

言卿:“……”

沉吟半晌,才又说:“我如今像雾里观花,有关那李颜姝尚未有太多定论,今日与王兄商谈,也只是想侧面了解一番。”

她不知怎的, 一直都有那么一种感觉,总觉得那李颜姝对她们这边似乎没多少恶意。

就好似当初江虞羲囚禁了夜熙尧,李颜姝那边也早已自乱阵脚,言卿曾见过她一面,而那人也已察觉她身为夜家之人的身份。

后续的几日其实言卿一直在观察,想看那人是否会借题发挥,比如借着她这个身份做点儿什么。

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份风平浪静,就好似那人什么也不知道,什么也没有发现。

那是一种变相的包庇,以李颜姝的立场不该如此,尤其她又是凌王庶女。

有关言卿这件事,她哪怕什么都不做,哪怕只是将消息上报,也能稳居头功为她自己牟利。

但那人偏偏放任了。

那人对她这位王兄有情,

所以在处理这些事情时,因为那人心底那一份情意,言卿这边也被动了些,无法轻易做任何决策。

这大概便是她与夜熙尧的不同,就好似她也能看出,她这王兄对那李颜姝也一样有一份感情。

但怎么说,是爱得不够深,又或掺杂太多个人利益在其中?

他心底那些情感不愿外露,提起李颜姝也尽量冷静,以利为先,以大局为重。

从前夜王之女斩灭人欲,可言卿终究是一漏网之鱼,作为王女她本不该如此重情。

但如今一对比,或许她这位王兄,比起她来更适合做个冷血无情的上位者,所灭绝的人欲也远比王女更多些。

兄妹二人就这么对视许久,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,最终还是夜熙尧开口打破这份静谧的氛围。

“我对她……了解不多。”

知晓她嗜甜,夜里总是睡不好,那甜腻的栗子糕是她心头好,蜜酿的桂花酒她也总爱小酌几杯,

虽为凌王庶女但从小便不受重视,曾遭嫡女欺压,一心出人头地并不是像萧长慎那种企图借此证明她自己,而是心中有一份悲苦,不愿受那些不公,所以她在凭本事反击。

看似在自立自强,实则心底恨着凌王府,更恨她那位自幼便对她不管不顾的生母龙亲王。

平日淡雅冷静的一个人,确实极富有智慧,可夜里也曾因年幼噩梦而轻微哽咽,会于深夜中哭泣,偏又那般好强,不愿在人前暴露任何软弱。

他似乎很了解她,

可除此之外呢?

这份了解太片面,是日月积累,三年来一点一滴攒下的,可那人心里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