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这份好,来得实在是太晚。

须臾,

江孤昀深吸口气,他一把握住小六的手腕,牵着踉跄的少年一起上了车。

这一路几人心思各异,各怀心事,都很沉默,并未有任何交谈。

直至马车停在城外。

言卿下车时,看了看四周,就见这地方很是荒僻,且紧挨着一片乱葬岗,蚊蝇围绕着那些残缺的尸体在飞舞,一地腐肉恶臭的气味,甚至还看见有人抬着一个草席子来此抛尸。

那些死去的男子多是被凌虐至死,死后也无处安家,就这么屯放在此。

不知怎的,她突然哑声一笑,然后又转身看向了江孤昀。

“小五在那边,”他看向一旁的林子。

秋黄的树木,叶子都已经凋零,但那林子边耸立着一座小坟丘,看起来真是越发荒凉。

那是一座新坟,坟前立着碑,只是那碑并不是常见的墓葬石,而是一块简单的木料。

那木碑上叫人刻了字,首先看见的,是六个字。

“妻为言,言之夫。”

而后才是江氏宗族,江隽意。

右下角是那人的生辰八字,以及死期。

言卿从未见过这位江家小五,也不知那人长什么模样,她拿出一支火折子,在坟前点燃了一把火,而后又解开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,取出许多的黄纸钱。

还有一只烧鸡、一份水果,全是贡品。

这些东西一出,江孤昀狠狠一怔,那双寡淡寒眸突然像掀起剧烈的涟漪,旋即锋芒毕露,他猛然朝言卿看去。

但言卿仅是低垂着头,她沉默着拿起一些纸钱放入火中,橙红的火光烘烤着她的脸,可那眉眼却又平静的像一池死水。

没多少情绪,叫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。

“……妻主作甚?”

身后传来男人那冰冷寒冽的嗓音,就好似数九寒霜,但言卿并未回答。

直至又过了许久,烧完了带来的那些东西,她才徐徐起身,沉默着看了这座坟许久。

“走吧,回去。”

她转身回到马车上,这马车是官媒那边的,这片乱葬岗与江家村完全是两个南辕北辙的方向。

一个靠近西城门,另一个靠近北城门。

回去这一路,她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,但依稀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仿佛在暗中观察,暗中打量。

但她并未睁眼。

直至重新返回县城,她才睁开眼,看向正一脸恍惚,仿佛失魂落魄的少年说:“你那儿应该还有些银子,带你二哥去医馆看看。”

江雪翎一怔,“那妻主您?”

“我去逛逛,稍后会去医馆接上你们,介时再一起回山上。”

“……好,”

少年轻应了一声,见她转身走远,不知为何,那一道窈窕的身影,竟无端萧瑟,让人看着莫名地心生惆怅。

“六儿,”

突然一旁传来二哥那冰冷的嗓音,少年心中一惊,忙垂下了头。

江孤昀只看他一眼,本来想问些事情,想问一问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,为何……他竟感觉,这般违和?

可见了江雪翎这副模样,他又是一阵失语。

似乎想说点什么,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,他仅是往后一仰,背靠着那辆马车,抬起的手背遮住了双眼。

但也不过片刻功夫,等再次睁开眼时,眸中已入冰霜覆盖,像万里冰封,封锁了所有驳杂情绪。

嵊唐县的两大府衙是紧挨着的,衙门对面便是官媒,不过衙门这边看起来更加肃穆,官媒倒是挂着两盏大红灯笼,就连匾额也是朱红,看起来倒是格外喜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