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孤昀薄唇轻抿,这件事他自然知晓,那日他并未在家,等回来之时就只见一具遍体鳞伤的破烂尸身,而江家院外有车辙碾过的痕迹。

他一时呼吸受阻,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底里,沉沉重重的,闷得人心疼。

“那又如何?”

他沙哑地问:“就算岑巡察当日也在,又能如何?难不成妻主要说,您口中的仇怨,是因雲庭而起?”

言卿看他许久,才思量着说:“我就是觉得,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,其实江雲庭的死与我无关?”

江孤昀沙哑一笑,“看来妻主当真是遗忘了许多。”

遗忘了那一日,她曾手染鲜血,手持长鞭,也遗忘了那一日,她这一袭素雅白衣化为血腥修罗,所沾染的全是老三身上的那些血。

起因如何并不重要,但总归是她亲自下手,是她亲手所为。

而言卿一看他这神色,心里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

老族长和祥林叔他们拉着铁矿走在前方,这边丛林掩映,唯有风声寂寂,山鸟飞鸣。

言卿又思忖片刻,才突然开口,

“江孤昀。”

“……”他垂眸敛神,就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,并未看他,人也好似一座清冷冰塑。

言卿却说:“这份妻夫名义,我看不如到此为止。”

他一怔,忽然看了过来,那神色之中满是错愕。

言卿重新看向前方,举步往前走。

“你们兄弟有心结,这心结我没法解,我其实也不太愿意去解开这心结。”

“你们能否释怀是你们自己的问题,但单就我自己来讲,我所做的这些事,并不是为了你们,是为了让我自己问心无愧。”

“总这么僵持着,也不是个事情。”

“其实我早就已经有过这个念头,只是之前因为那个“一旦休夫,夫必死”的规矩,暂且才忍下了而已。”

“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些言行而导致无辜者枉死,但我也不愿一直被人这么对待,被误解,被猜忌,被私下里敌视,被人去审视。”

说到这里她神色又一顿,旋即回眸看来:“所以这份关系到此为止。”

“我并不认为我欠了你们的。”

“你们的恨,你们的沉重,也不该由我来承受。”

当江孤昀愕然看去,却只见那人神色冷清。

分明身后是荒野山风,是万里骄阳,但眉眼仿佛落了冰,再也看不见半分暖融的痕迹。

他一时愕然,而言卿已回过头去,三两步便已追上了前方的大部队。

山上,江家。

“你又在干什么?”

老四江斯蘅打了个哈欠,当他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门,就看见院子里小六江雪翎正捧着一件雪白的衣裳,

旁边还摆放着一个洗衣盆子。

江雪翎怔了怔,旋即才说:“我刚看妻主昨天换下来的衣裳有些脏了,所以……”

江斯蘅眉梢一挑,突然又古怪地瞄了小六几眼。

“虽说这洗洗涮涮的,以前也没少干,但我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呢?”

江雪翎听得一僵,慌乱地转过身,将那件洗好的衣裳搭在了晾衣杆上。

只是唇角抿了许久,半晌才轻声说: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他抚平那件白衣,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哥:“我想为她做点什么。”

“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。”

江斯蘅顿住片刻,想了半晌才说:“要不过几天我下山一趟?帮你买一把古琴,到时候你弹琴给她听?”

但江雪翎摇摇头,不一样的,那是不一样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