茸总会恍然惊觉,他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大男孩。
这个不满二十岁的、仍在和命运负隅顽抗、浑身棱角分明的大男孩,正用他笨拙、生涩却炽热的方式,小心翼翼地爱着自己。
拼劲全力地爱着自己。
眼眶一热,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。
辛茸急忙将脸埋进枕头里,任由那滴泪被棉絮吞没,余光瞥见景樾正望着天花板出神,像是没察觉,这才松了口气。
说来也怪,他在景樾面前哭过无数次,可唯独刚才那滴眼泪,仿佛重若千钧,他不想让对方看见。
他将微微湿润的眼角,任性地蹭在景樾胸口,闷声嘟囔:“困了。”
须臾,额间落下一吻,令人安心的低语拂过耳畔:“嗯,睡吧。”
可辛茸并不困,他罕见地失眠了。
他眼睁睁看着景樾入睡,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绵长。
明天就要考试,理智告诉他该早睡。
可说到底,如果他真的理智,从一开始就不会参加这场考试,不是吗?
他就这么静静望着景樾的睡颜,为了不吵醒他,呼吸放得极轻。
有太多话想说,却终究不能说。
于是趁着景樾睡去之后,他伏在他耳边,用最轻最轻的气息,替代所有无法出口的话语。
——记得我吧。
记得我现在的样子。
不久的将来,你会看清我肮脏的真面目,会发现那个你捧在掌心的人,不过是个面目可憎、心狠手辣的骗子。
你会恨我入骨,将我推入虫潮,让我万劫不复,死无葬身之地。
可在那之前,我还是希望,你会记得今夜的我。
你眼里的那个,真心爱着你的我。
虽然一度觉得你这误会荒唐至极,觉得你自恋得不可理喻,可是……
其实我也很喜欢,你眼里的那个我。
如果可以的话,就替我,好好记得他吧。
在我离开之后。
在你恨我之前——
军校统招考生集中在一个考点,按专业分散至不同教学楼。
二人事先约好了集合地点,随后各自前往考场。
景樾站在原地,看着辛茸的背影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建筑拐角。
他收回目光,转身朝反方向走去。
刚走出不远,一名工作人员拦住他,好心提醒:“你好,考场在那边。”
“谢谢。”景樾礼貌颔首,脚步却未停。
身后传来小声嘀咕:“人都来了还弃考啊……”
景樾眉头轻蹙,未作回应,径直走到校门口,上了车,驶向李博士的研究所。
人造腺体植入手术的第一阶段,是为期三个月的激素治疗,每日口服药物,辅以定期的仪器干预。
仪器预约流程繁复,需提前协调各方人手,手续一环扣一环。
正因如此,他特意将首次仪器治疗的日子定在统招考试这天。
因为一旦改变主意,就会非常麻烦。
这样,他就没有后悔的余地。
车窗外景色飞速倒退,景樾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,直到考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,才缓缓收回视线。
此刻,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。
抵达研究所后,首先是一轮例行全身扫描。随后麻药推进静脉,再睁眼,已是两个小时之后。
身侧堆着一盒盒口服药,医护人员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,他的脑袋昏沉沉的,像是塞满了浆糊,走路也带着几分虚浮。
李博士走近,语气温和:“感觉怎么样?”
景樾半晌无吭声,只怔怔望着面前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