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遍那个人的面目,竟是鲜明得像副画,笔笔都是用刀子刻出来的。那人似仍立在身前,高瘦斯文,嘴角含笑。大约因为戴惯了近视镜,直微觑着眼,眼角小粒色若桃花的朱砂痣,竟似有股脉脉含情的神气。便在那刻,仿佛疾驰中猛踩了脚刹车,沈凉生心中突地沈,又再轻,只觉瞬恍惚。像有只看不见的手,在自己心上猛地推了把。 当夜饭局上,沈凉生难得喝了些,午夜倒在床上,带着薄醉睡过去,做了个再生动不过的绮梦。梦中紧紧压着具暖热的肉体,分不出男女,看不清面目,只记得身下人眼畔颗鲜红如血的小痣,却是自己亲手提笔点上。不过是个绮梦,快丄感却来势汹汹,竟超过以往任何次性爱。及至自梦中高丄潮里回到现实,心仍跳得厉害。 房内窗帘紧闭,厚重的丝绒幕帏阻断了外界光亮,亦似把这间摆着四脚大床的卧房自浑浊世间割裂开来。房中切都是舒适的,氤氲着暖热的黑暗。沈凉生记起梦中那具同样暖热的肉体,身下竟又起了些反应。这无根无由的情欲实在古怪,古怪得连绮梦的对象保不准是个只有面之缘的男人都没什么紧要了。且不提留洋年,只说归国后商场应酬,再不堪的勾当也见过,包戏子玩相公这点事儿根本排不上号。这浮华又动荡的年头,苟安于国中之国的租界中,道德伦常与是非对错似乎也随之淡漠下来,只剩下奔命似地寻欢作乐。沈凉生冷眼旁观,半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看客,随身可以抽身而退。但也偶尔觉得自己早已浸淫其中,与其他浑噩找乐的人也没什么两样。譬如现下躺在床上,探手拢住身下又再硬挺的阳丄具,捋动间似又回到昨日十字街头,眼望着条灰扑扑的背影隐于人潮,心中竟有丝莫名空荡,遗憾着没有问他的名字。手底愈捋愈快,心中遗憾也跟着发酵膨胀,慢慢变了味道,全化作股赤裸裸的侵占欲望。骨子里的阴戾秉性蠢蠢欲动,沈凉生冷冷心道,守株待兔也好,挖地三尺也罢,想要的东西,必定是要弄到手里方才快意。 二既知那人姓秦,又似学生模样,沈凉生便盘算着是否要从津城几所高校找起。但这念头是仅存活于黑暗之中的,待到起身拉开窗帘,迎入满室光亮,脑中杂念似就被这光冲淡了几分。又忙了上午正事,午间饭桌上再想起来,已是觉得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找个人实在荒谬。 早年独在异乡求存的日子将沈凉生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,投了少资本,收回少利钱,心中本明账。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,若真大动干戈去找,不是找不到,只是不上算。欲火高涨时眼前有个隐隐绰绰的影子,天亮了,影子便鬼般畏光似地散了。绮梦中的影子再美妙也抵不过身边鲜活的肉体──沈公子身边自然是不缺女伴的,至于那样浓烈的梦,也并未再做过。 春去夏至,转眼到了暑末,中国大戏院竣工开幕,举城轰动,首场剧目便是出《群英会》,台上名角济济,可算场盛事。首演门票老早便被抢购空,演出当日戏院门口挤了不少人,有抱着侥幸心思等退票的,有高声求卖票的,片喧哗热闹。沈凉生对听戏没什么兴趣,不过建这戏院沈家参了不少股,于情于理都得出席。车刚开上二十号路便堵得厉害,走走停停,沈凉生等得不耐烦,吩咐司机守在车上,自己推门下了车,顺着边道往戏院走去。孙传芳遇刺事件已经过了快年,风波平定后,未再有人出过什么岔子,沈凉生也不再带保镖出门,随行只有位女伴,还有位周姓秘书,三十来岁,容长脸,浓眉大眼,不但长得精神,而且颇会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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活受罪 作者:鱼香肉丝
事儿,算是沈凉生的臂膀之。女伴穿得时髦,只是蹬着高跟鞋走不快。沈凉生留洋年,于这场面上的礼貌从不懈怠,自是不会催她,绅士地容她挽着自己慢慢溜达。“文森,上回跟你说的舞会,你抽不抽得出空?”与女伴交往时,沈凉生惯常只让她们称呼自己的洋名,闻言敷衍了句:“到时再看吧。”女伴很识趣,也不再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