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香气,混着大昭茶叶独有的苦涩之气,有一种甘甜的味道慢慢地爬上了完颜聚的舌尖,如饮沙漠深处的泉水。
再细闻下去,好像还有酒香,不是奶酒或葡萄酒的味道,而是浸润着一种春天的气息。完颜聚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轻,是可以飘到万丈高楼之上,可摘星辰的那种轻盈。
墙上除了苍冥神鹰图,又挂了些字画。这些字画的风格,与他惯见的那种颜色浓烈鲜亮如烈火烹油、线条刚劲笔直如钢丝铁线的画作截然不同。
这些画素净到了极致,画面是大片大片的留白,往往就是几笔淡墨横扫,可偏偏就是寥寥数笔,竟然就涵盖了天地寰宇。
完颜聚站在一幅画作之前,目光胶着在画中的雪色神驹上。
月夜之下,白驹被烈风掀起的鬃毛,如夜色下燃烧的冷焰,神清骨峻之外矫健的肌肉,在雪辉之下孕育着无尽的气力。四蹄翻飞处,踏碎着翻涌的雪浪与凝结的寒霜,激溅起一片碎琼乱玉,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绢素,带着裂帛般的锐响奔入长天。
“大王觉得这幅画如何?”
见完颜聚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,李琅月方低声问起。
“这些画,可都是公主所作?”
“在迎宾馆中闲来无事的解闷之作罢了,画技拙劣,还请大王不要见笑。”
“公主谦虚了,这马画得好,堪为当世神骏!”
这不是完颜聚的客套话,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。
上次在洗尘宴上,完颜聚只粗粗看了一眼李琅月献给野利思罗的画作,看得并不仔细。如今得以近距离细细欣赏这么多幅画作,完颜聚才知,宴会上野利思罗对李琅月的赞许绝非客套,当真也是肺腑之言。
完颜聚对大昭的书画艺术了解不多,但是因为野利思罗喜欢,收藏了不少大昭的名字名画,完颜聚也多少耳濡目染一些。
与野利思罗宫中藏的那些书画相比,完颜聚直观上也觉得李琅月的画作更胜一筹。野利思罗藏的那些听说都是大师名作,那李琅月的水平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翘楚了。
“哪里来的什么神骏,西戎名马无数,臣的这匹马算不上什么。”
“这画上是公主自己的马?”完颜聚突然来了兴致。
骑射是刻在西戎人骨子的本领,嗜马如命更是每一个西戎人的天性。每一任西戎王都有广纳神驹的癖好,完颜聚也不例外。
“是,这马名叫照夜,现在就在后院里,大王可要随臣去看看?”
“好!”完颜聚一口应下。
李琅月示意骆西楼将马牵来,完颜聚抚摸着照夜的毛发与肌肉,翻身上马骑了两圈,不住地交口称赞:“好马,果真是好马!”
“世有伯乐,然后有千里马。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。能得大王青睐,是照夜的福气。”李琅月笑道。
“什么伯乐?”
完颜聚有些没太听懂李琅月的话,李琅月便耐心地同完颜聚解释道:
“臣方才说的那番话,出自我大昭的文章圣手韩文公之笔。这伯乐,是古代的一位相马高手。这话的意思就是,得有赏识千里马的伯乐,才有千里马的万里横行,不然千里马,也只能折辱在马夫庸人之手。”
“原是如此。”
李琅月接着又与完颜聚讲了燕昭王千金买马骨的典故,修筑黄金台的典故。
李琅月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,完颜聚听她讲的那些故事,不由得便入了迷。
“其实这马和人一样,这人才便是千里马。国家想要强盛,也定要广纳人才,而这人才也必须是忠良之辈,若是误用了邪佞奸人,只恐国将不国。”
忠良之辈,奸佞小人……完颜聚在心中默念着李琅月方才说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