勺轻轻放下,“依本宫看,”皇后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,“这丫头,十有八九是在装傻充愣。倒是懂得藏拙。”
“娘娘明鉴!”两人对视一眼,回忆起江愁余的举动,终究心悦诚服。
宁皇后端起那碗已经微温的药膳,凑到唇边,却并未立刻饮下,她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雍容却略显疲惫的面容,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仿佛自言自语般又加了一句:“不过也好,聪明人总是更省心一些,如若本宫不做这坏人,谁又来做好人呢?”说完,她仰头,将碗中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。
知晓她说的是谁,两人更是不敢说话,云岫只奉上清水和帕子。宁皇后接过帕子,轻轻拭了拭唇角。
第95章 力战外寇当诛,内蠹亦剜。
胥衡端坐马上,目光沉沉扫过视野所及的每一寸土地。
东胡狡猾,自知从淮边城讨不到好,便又分出各个部族挨着劫掠边镇。
一路走来,皆是残垣伏尸,目之所及,满目疮痍。
胥衡身后的轻骑精锐,人人面沉如水,只有战马偶尔不安地打着响鼻,蹄铁踏过铺满灰烬的地面,发出沉闷的碎裂声。
“将军,前方三里,黑临县。”一名斥候策马奔回,声音沙哑紧绷,“有……有活口迹象。但……”他顿了顿,头盔下的脸色异常难看,“谷内情形……甚惨。”
胥衡绷紧下颌,没有任何言语,只猛地一夹马腹。战马长嘶一声,如离弦之箭般冲出,亲卫紧随其后。
众人停住城门前,仍旧顿住,不算小城门前几辆被焚毁的马车只剩焦黑的框架,歪斜地倒伏在地,泥浆的颜色深得发褐,仔细查看皆是由血浸染而成。
数不清的尸身横七竖八,层层叠叠,有须发花白的老者,被数支粗陋的箭矢死死钉在腐朽的门板上,干枯的手无力地垂落,浑浊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城门外,似乎在等待什么,有稚嫩的孩童,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,倒在众人之中,稚嫩的脸上还是不可置信,更多的,是倒伏在地的妇人,她们望着天,脸上充满着怨恨,指尖在地上狠狠抓住几道痕迹,不远处是撕碎的衣裳,她们至死都想要遮挡什么。
众人沉默,饶是有所预设,却依旧为之愤怒和无力。
胥衡轻轻抬手,众士兵下马,一步步走向尸堆,在尸堆中搜寻还存活的百姓。很快,他们在几具交叠的尸身下,发现了一个半死的老者。老人浑身是血和泥污,眼神涣散,嘴唇哆嗦着,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。
一名士兵试图靠近,伸出手:“老人家,别怕,我们是王师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!老者倏地抬起头。
闻言,他浑浊的眼珠先是茫然,随即,当他的视线聚焦在士兵身上代表安国的衣甲,尤其是越过士兵,落在后方胥衡的身上,那浑浊的眼底骤然爆发出一种铭心刻骨的恨意。
“滚——!”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咆哮猛地炸开,充满了无尽的怨毒。老者枯瘦如柴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猛地从瓦砾堆里挣扎出来,挥舞着干枯的手臂,疯狂地扑向离他最近的士兵,枯枝般的手指胡乱地抓挠、拍打着士兵的胸甲和手臂。
“滚开!你们这些天杀的兵!滚!现在来做什么?!晚了!都晚了啊!”他嘶吼着,唾沫混着血丝喷溅出来,“全城的人!都死了!都死了啊!我的老伴…我的儿子…儿媳…小孙儿…都没了!都没了!就剩我这个老不死的!老不死的在这里哈哈哈哈哈。”他狂笑着,笑声比哭还难听,“你们…你们怎么不早点来?!现在来…是来看这一城的死人吗?!”
士兵们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狂震慑住了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脸上写满了震惊、无措和深重的悲悯。
在一片死寂和老者歇斯底里的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