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,静静立在倾泻的春光里。两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,交叠在一处,仿佛再也分不开。
他喉头动了动,轻声哄道:“哭什么,一会儿就到家了。”
她却哭得更凶了,将脸深深埋在他背上,哽咽着断断续续道:“陆呈辞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对不起。
这一声声“对不起”钻进耳中,像针一般扎得他心头骤痛。
他不要听这个,他宁愿她闹、她怨,也不想听她的道歉。
这意味着什么,他不敢深想。
“沈识因。”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,“你听着,我不许你说这种话,永远都不许向我道歉。”
话音未落,自己的声音先颤了,眼眶也跟着泛起潮热。
背上的哭声却愈发压抑不住,温热的泪洇湿了他大片衣衫。
他在原地僵立许久,直到春风将衣襟吹得半干,才默然背着她,一步步走向太师府。直至府门在望,两人再无一语。
行至太师府院门前,他将她轻轻放下。见她双眼红肿,泪痕犹湿,便俯身用指腹替她拭去颊边泪痕,又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,沉声道:“莫再哭了。快进去见见父亲母亲,好生用饭,再安稳睡一觉。别多想,明日一早,我定让你见到祖父。”
他越是劝,她的泪却落得越发急。他不知她这三个月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,只瞧得出她心神已近枯竭。
“快进去吧。”他又低声催了一句。她点了点头,转身踏进院门。
他望着那抹瘦削得仿佛风一吹便要散去的背影,眼眶骤然酸热,一股灼烫的涩意直冲心口。
他未再停留,转身离去。回到亲王府时,暮色已沉沉压下。
如今的亲王府早已不同往日,父亲不在了,刘侧妃与陆柏铭也被他另行安置。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,只剩他一人独对寂寥庭轩。
曾几何时,他以为最终会与他争夺那把椅子的,会是陆柏铭。却未料到,到头来,陆柏铭竟连踏入这场棋局的资格都不曾有。
岳秋见他回来,急忙迎上前:“王爷,如何?可曾将沈姑娘接回来?”
陆呈辞面色沉郁,眸光晦暗,只大步流星地往寝殿走去。
岳秋见他默不作声,又细瞧他神色,心下不由一紧:“莫非……未能接出沈姑娘?”
他紧跟几步,低声道:“方才宫里递来消息,我们的人连日探查,总算寻到了太师的藏身之处。皇上将人藏得极为隐蔽,守卫更是森严,要想救人……只怕艰难。”
他说至此,轻叹一声:“说实在的,属下实在不明白,皇上至今囚着太师,究竟图什么?如今他大位已定,非但擢升沈大人为太师,连沈二公子也安排进了吏部要职。”
“这般看来,他分明是有意重用沈家。既如此,又何苦一直扣着太师不放?即便当初是为着牵制沈姑娘,可沈姑娘人已在宫中,他不放人,姑娘也出不去。太师年事已高,长久拘着,终究不是办法啊。”
陆呈辞大步踏入卧房,径直走到衣柜前,一言不发地脱下外袍,取出一件玄色夜行衣开始更换。
岳秋见他始终沉默,也不敢多问。他深知王爷这段时日承受了多少——便是睡梦中,也时常听见他呓语着沈识因的名字。
当初,他们还未回京时,便听闻沈识因被太子软禁在东宫。原以为返京后能立即将人接回,谁知太子迟迟不放,其间几经波折,王爷甚至险些命丧途中。
最可叹的是,昔日那个病弱的太子竟登基为帝,王爷心中岂会好受?偏偏又无可奈何。
如今大局已定,连老王爷临终前都未能见上一面,种种变故翻天覆地,王爷心里该是何等煎熬?至亲离世,挚爱被夺,多年谋划功败垂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