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褫夺了衡山节度使尹奉贤的恩爵与职务,还让尹氏一族仕路日塞,不得出头。
得知真相的孝敏皇后,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个替代品的事实,而尹氏一族又凋零殆尽,她为此忧郁了十年,整日以泪洗面,神情恍惚,无法照看太子禛钰。
年幼的太子,不得不离开宫闱,独自去道观生活。
“太子之所以要这样欺负姑娘,正是为了替孝敏先皇后报仇。他的复仇手札里写明了,他要如何伪装成姑娘的表哥,与你拉近距离。
又如何步步为营,展示文采武功,让姑娘为之倾心。再如何施苦肉计,让姑娘钟意爱慕,引诱你献身。最后再将姑娘弃如敝屣,让你终身无靠,流尽眼泪。
孝敏皇后的不幸又不干姑娘的事,他一腔怨愤无处发泄,就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欺辱姑娘。天下竟有这样黑心烂肺的男人……”
黛玉的脸色渐渐发白,嘴唇隐隐颤抖,待她千好万好的表哥,为她身替病苦的表哥,与她缠绵恩爱的表哥,原来就是萦绕在午夜暗影里的东宫储君!
杜门在震,困我者东宫也。
竟是这个意思……
怪不得他从来不讲自己的童年,也不向自己介绍他的父母,更对他为何会做道士讳莫如深。
最初当她看见禛钰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时,恍惚觉得寰宇世间所有的正邪黑白尽在他眼中,对他的靠近,会不由自主地怀惕自警。
然而随着他们关系的不断拉近,她只看见了他眸中澄明无瑕的部分,却忽视了潜藏在混沌中的瞒哄。
其实若非父亲、王正堂有意替太子遮瞒身份,以她的智慧,如何不能猜到这样的结果呢。
说到底,还是太子煞费心机,站在男人的立场,先用实力征服了她的父亲罢了。
沉默了良久,黛玉才缓缓抬眸,轻声说:“他又没抓挠我的银子去,便是告官,刑律上也没有赚人眼泪,算作奸犯科这条王法。
这些年把他送我的东西、付出的心血盘算起来,他早折了本。有这样慷慨愚蠢又专精伺候人的骗子,我才是得了便宜的那个。
这有什么大不了的,也值得你冒死回来告诉我,你趁早回宫,好生侍奉陛下。”
听着林姑娘出奇平静的语气,晴雯也是始料未及。
原以为依林姑娘从前多情善感的性子,少不得要哭上几回,骂一骂太子。没曾想她竟如此淡然,神情中一丝难过意味都没有。
也是,表少爷,啊呸,臭太子虽说对林姑娘不错,可姑娘矜持守礼,对太子并未有太深厚的感情,眼下知道受骗了,满不在乎才是对的。
都是她大惊小怪了,晴雯如此想来,没再耽搁,赶紧告辞回宫去了。
黛玉独自坐在房中,思量着太子的事,心里正没个遣怀,忽见湘云揾泪进来。
“林姐姐,我想与宝玉解除婚约,你帮我看看,这退婚书写得对不对?”
黛玉接过她写的文书来看,字里行间都沁了泪渍。看到末尾一句“史氏心甘意愿退亲,贾家并无勒逼套哄等情,为免生枝节,立退字为照”不觉可悲可叹。
湘云泣道:“我名声尽毁,不甘为妾,不愿待在贾家了。”
黛玉不由联想到了自己,说来按太子原定的复仇计划,她被骗心骗身,也该长恨长泪了。
可她毕竟借太子之势,习学了帝王权术,开阔了眼界心胸,不但有数技傍身,还有丰厚资产,部曲千余。即便一辈子不嫁男人,也会活得很好。
什么贞洁名声,流言蜚语,那些无关生死的事,都是芥豆之微,还撼不动她分毫。
想当年,临朝称制的武则天,见到骆宾王写的《讨武曌檄》,面对犀利的诟骂,她还感慨宰相失职,错失了人才,这就是帝王心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