粮商一张面皮涨得通红,嘴唇哆嗦了好几下,才抖着声:“大事、大事啊!”
刚才那声“郡主”,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。他来的路上他也打听过了,这位长安来的郡守颇有些来历,寒门出身,却娶了位不得了的夫人。他心底有些猜测,却没料到这夫人这么不得了,郡主那是什么,那可是皇室啊……他本来就想要和鲁地官府打好关系,如今这要是替这位夫人把事办得好了,日后皇商也是能想的。
他忍不住又使劲掐了把伙计的手,“你瞧瞧,这没做梦吧?”
……
不提这粮商怎么欣喜若狂,岑篱这边没费什么功夫就说服了景九。
但她再回到单女医这边,却发现对方一面熬着汤药,一面烧着艾草熏染衣物。
岑篱奇怪:“这是做什么?”
“我准备进城看看。”
岑篱意外,明明对方先前还是一副只在外面探探情况打算,怎么转眼间就变了看法。
单女医却笑了,“为人医者,哪有不见病患就开方子的?每个人体质虚实都有不同,病况也各自有异,这世上就没有一剂方子能治百病的好事。我先前没有进去的打算,是不知里面病况如何,若是里头真的大疫横行、盗匪横生,我便是进去了,也不过搭上一条命去,帮不上什么,还不如只在外头指点两句,说不定还能活几条人命。”
“那现在?”
“我方才看过了案脉,此次疫病侵扰的多是脉弱体虚、身体本就有些缺损的人,算不上凶险的大疫,又有苏郡守及时辟出疠迁所,城中情况尚可,入城风险不大……”
岑篱安静听着单女医说完,又在旁边站了一会儿,终于做出了决定,“单医的这份汤药可否多煮上一份?”
单女医意外地看向岑篱,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她想的那个意思。
“我想同单医一同入城。”
单女医只是诧异了片刻,很快就答应下来。她一边放下自己药囊,另取出一份药材,一边感慨,“我还以为——”这话到了嘴边,她又唏嘘着咽下,“不没什么。”
她在阳曲时,见过这位郡主对苏廷尉的伤势关心有余却牵挂不足,却因为谢将军的一点状况就神色大变,后来又住在谢府,陆陆续续听过些郡主和谢将军的旧事,故而对阳嘉郡主的这段“身不由已”婚事也有些猜测。
但是如今看来,倒是她妄加揣度了。
……
为表示重视,苏之仪在去完疠迁所之后,亲自去城门接迎的那位单女医。
城门处的拒马被挪开一点缝隙,留出了供单人行走的通道,当前走过的女子款款而来,却让苏之仪疑心自己看错了人。
大雨过后的这几日天色晴得有些过分,岑篱在外袍外面罩着的是一层熏过艾草的白麻衣,阳光一照亮得有些晃眼。苏之仪疑心自己是不是方才在疠迁所染上了疫气,要不然青天白日的,他怎么就发起了梦来了?
还是旁边的五铢先一步惊呼出声,“郡主?!”
苏之仪总算回神,一向巧言的唇齿却说不出更妥帖的话来,只能干涩地问一句,“你怎会来此?”
岑篱晃了一下神。
为什么选择进城吗?
木头的栅栏在外面围起一道藩篱,尖锐的木刺侧指向来人,戍卫着的士卒驱赶着无关的人。所有的一切在年幼的她眼底都是那么高大,高得不可逾越。
岑篱低声:“我不想被抛下第二次了。”
十多年前长安的那场大疫,只有她被扔在了原地。这一次,她不想要再被抛下了。
苏之仪却想起了那份和离书。
他嘴唇翕动,轻声,“……抱歉。”
岑篱怔然了片刻,缓缓笑了起来,“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