铮他们离开的背影,轻轻扯动了唇角,道:“是他。”
他声音极为嘶哑,似乎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了,仔细一看能看出他脖颈处的狐裘下面藏着深深的疤痕,即便只是露出了一点,都能看出当时受过何等折磨。
曾经能弯弓搭箭,一箭双雕的提兰,如今已经是个几乎口不能言的废人。
他如何不恨。
……
“当年提兰入京,关押至廷尉府,听说你和他在一起待了三天三夜,出来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完全废了。”季明前说道:“真是你动的手。”
“他是个硬骨头。”沈词轻轻扯了扯缰绳,唇角微微上扬,道:“但我也有自己的职责。”
季明前顿了顿,最后偏过头去,才道:“我记得当年先帝分明是让你和云朗一同前去的,云朗主张劝降,可你先行一步直接上了大刑。”
“……”沈词扭过头深深看了眼季明前,最后缓声道:“提兰不会说实话的,想要劝降他根本不可能,我重刑之下,他都不曾出卖北疆,更何况劝降?你以为他是谁?”
“云朗的方法你根本试都没试过,怎么就知道不行?”季明前就听不惯这话,他道:“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吗?”
沈词摇了摇头,他笑了一声,懒得和季明前辩驳什么,只是想到出来时看到的那个人,握着缰绳的手略微用力,他道:“得尽快了。”
“知道,你心中只有你身上的毒。”季明前嗤笑了一声,道:“云朗将你当作弟弟疼爱,当真是瞎了眼。”
一件事情,让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。
出城之后,他们也不敢从官道行走,路上都是拿着画像查找他们的人,不过好在只有季明前的画像。
到了夜里,大雨倾盆,他们干脆就歇在了破庙之中。
季明前将柴火升起,楚玄铮坐在一旁,他手中拿着地图看北疆的部落分布,沈词则是半蹲在火堆旁边给自己的腰侧换药。
日夜奔波对于他的伤势而言并无益处,他微微皱眉,每次换药都得疼一阵子。
“我不明白,为什么你要对云朗那样。”季明前到底是个憋不住话的人,他坐在了沈词的对面,压低了声音道:“他与提兰不同,他不是你的仇人,而是你的兄弟。”
“嗯。”沈词慢悠悠地应了一声,敷衍两字几乎毫不掩饰。
“你对云朗有偏见,所以无论云朗做什么,你总能挑出错处。”季明前还是在意白天谈论的那件事情,听到这话的沈词轻轻叹了口气,他拨弄了一下火堆,看着窜高的火苗,忽然道:“你觉得我这样的人,如果对我好,我会报恩吗?”
“当然不会,你这种人本身就是忘恩负义的。”季明前毫不迟疑道:“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沈词笑了一声,他抬头看向季明前,清俊的面容在火光之下显得有些虚幻,他道:“提兰也是这样的人,怎么可能劝降?季明前,你得弄清楚,两军对垒,一点错处便是千军万马的死亡,便是城池破灭,是百姓流离失所,是生灵涂炭,你心疼你的云朗计策未被采纳,他失去了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,但他若是弄错了,死的会是他吗?不是。”
“他会端坐在京城的太傅府邸,依旧是沈太傅家的大公子,依旧是那个端方正直的小沈大人,可死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开口说话。”沈词鲜少说这么一大串的话,他平静道:“他没那个实力,硬是要揽这件事情,于他而言,不过是一次决策失误,于百姓而言,就灭顶之灾。”
生于王侯将相家的沈诗,做错一件事情,大不了被斥责一顿,甚至可能还会有沈太傅夫妇为他遮掩过去,甚至连斥责都不会有。
而没有生于王侯将相家的那些百姓,却会因此而死,无姓无名,仿佛如同浮萍,如同尘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