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禁捏了把冷汗。
这突阙可汗是真能拱火,他此言不是明着说谢湛带出来的兵比永徽帝强吗?
谢湛本就功高盖主,再加之称赞,永徽帝心里能不存疙瘩?
永徽帝面上温和,龙炮下的手却越攥越紧。
他看向突阙可汗,笑着道:“可汗说得是,谢爱卿素来能干,是替朕分忧的左膀右臂啊。”
谢湛一身紫衣朝服,静静站在西斜的日头下,一动不动。
他脑海里翻涌起雨夜冲刷过的头颅血水,眼前除去猩红与将士们的厮杀,再无旁的。
谢湛阖了阖眼,敛着的眉目压去他眸底的腥风血雨,再睁开眸子时,他神色沉沉,漆黑的眸底亦剩下如一谭死水后的平静。
“陛下与可汗说笑了,食君之禄,为君分忧,是微臣身为人臣的本分,当不得陛下这般夸赞。”
他面上平平,看不出丝毫情绪,旋即锐利的目光紧锁在突阙可汗身上。
“南衙卫兵忠于皇室,忠于陛下,是陛下的兵。本侯操持练兵,亦是为陛下而练,何来可汗口中的谁压过谁一头?可汗可还有高见?”
突阙可汗恨恨咬牙,这谢湛真是滴水不露,叫人无处下手。
他面上忽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,仰头道:“本汗无甚高见,只是没由来想到了先侯爷,谢侯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本汗佩服。”
突阙可汗话落,在场一片哗然。
谢湛的父亲镇守北庭多年,五年前便是在与突阙一战中离世,谢家并定北军可谓与突阙人有不共戴天之仇。
也是那夜,谢湛匆匆袭了定北侯的爵位,随后他休整军队,几日后带兵打去突阙老巢,亲手砍下杀父仇人的头颅,在城门外悬挂暴晒三天三夜。
突阙人不敌,现下的可汗替了死去兄长的位置,连夜便将降和书递来长安,可以说突阙可汗与谢湛亦有杀兄之仇。
朝堂上一连吵了几天,虽说是突阙人背信弃义,撕毁盟约在前。然我朝泱泱大国,主和派以为若继续攻打,便是失了大国仁义,不若顺水推舟重新订立盟约。
主战派以为突阙人背信弃义,应当对送来的降和书不予理睬,大军一路顺势直取王庭。
彼时永徽帝方才匆匆登基,许是为了彰显其仁义,坐稳帝位,他将此事交由主和派去办,连夜懿旨送去北庭,催促谢湛收兵。
这场战事终是以突阙臣服求和,向我朝献帛纳供终止。
好端端地,这突厥可汗却提起先侯爷,无非是向谢湛,向朝堂挑衅示威,众人只觉蛮子就是蛮子,不知一点礼数。
谢湛扯扯唇角,沉声道:“可汗既说本侯比起家父,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那依照可汗之见,你与先兄比起来,又当如何?”
突阙可汗气的脸红脖子粗,忆起兄长的惨死,暴怒道:“谢侯既如此说,今日又值此盛况,你可敢与本汗比试较量一番?”
中原人多奸诈,擅诡计。
他一直都看不上中原男人的白脸,兄长败于谢湛,无非是用兵不当,中了此人奸计。若非他当时年幼,众人阻他与谢湛刀戈相见
突阙可汗仰头大笑,旋即看向永徽帝:“天朝陛下以为可行?”
永徽帝眉眼微动,点头应允。
一直朝突阙可汗使眼色的使臣两眼发黑,彻底没了心气。
先后两位可汗都有冲动的毛病,低估了这位谢侯。他已然竭尽全力,剩下的便只看天意罢。
谢湛眸底闪过一丝冷意,定定道:“可汗盛情相邀,本侯自是不好推脱。可汗先请。”
突阙可汗自大道:“本汗自小在草原长大,马背上的功夫在草原数一数二,为着公平起见,你我弃马以长枪搏斗,谢侯意下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