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远怎会不知,只男人们的交情,都是一盏盏酒喝下来的,况且给他递酒的全是朝中权贵,对方看重他,他哪里敢不喝,落了对方面子?
素日谢清远也是清高的,恃才傲物,只来长安这些日子,他才看明白,他引以为傲的才华在那些世家子们看来,一文不值,只会徒增旁人笑料。
他酒气冲天,跌跌撞撞地伸出一根手指,冲云笙傻笑道:“笙娘你不懂,陆侍郎看重我,才频频将我带在身边,那陆侍郎…陆侍郎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。”
说完他又是嘿嘿一笑,音调已然颠三倒四。
云笙凑近些,只听谢清远口中喃喃赌坊什么,她想再听清点,他便一歪脑袋昏睡过去。
思来想去一整夜,云笙都觉放心不下,跟赌坊沾边能有什么好事?是以翌日她便出门打听,都道陆侍郎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儿,因着会讨巧拍马屁而被太子留在身边,素日里常爱出没赌坊。
云笙一整日都在惴惴不安,做针线活时都扎破两回指尖。
待谢清远日暮归家,她便上前道:“夫君,我着人打听,那陆侍郎是个好赌的……”
她话都没说完,便被谢清远不耐打断:“我知笙娘想说什么,你只管放心便是,陆侍郎单叫我伴他在身侧,下赌的事我分毫没沾,我心里自有分寸。”
旋即他又洋洋得意道:“陆侍郎还允诺我,过段时间便向太子殿下举荐我,来年下场我定是能稳中的。待我在长安站稳脚跟,便风风光光抬你进门。”
云笙还是觉得不妥,走这般捷径门路哪里有自己踏踏实实上进稳当?
她还想劝说几句,谢清远难得冷下脸来:“笙娘你个妇道人家,多跟着娘学内宅之事便好,外头的事不用你操心。”
最后他大步跨出院门,匆匆留下一句:“好了。笙娘你先睡吧,我去外头散散酒气。”
云笙望着他的背影,抿了抿唇。
谢清远走了一刻钟,心里头的气便消了大半。
他摇摇头,开始后悔方才与云笙说重话。她胆子那般小,也不知方才有没有被他吓哭?
罢了,待会儿回去再哄哄她便是。她个女娘家,本就没见识,他与她计较什么?
“远郎君,有空过来坐坐吗?”
身后有道略微熟悉的女声唤他,谢清远回眸,是谢大娘子谢玉兰。
他怔愣一瞬,瞧见对方兴味的眼神,定了定心神,原来那日不是他的错觉。
谢清远面上笑了笑,如沐春风:“大娘子邀约,我却之不恭,自是有空的。”
云笙对这些毫不知情,只知晓谢清远回来后心情愉悦不少,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。
次日他又是早早出门,云笙却顾不得再管他,只因钱婆子夏日火多,口壁唇角全起了火泡。
她吃不下东西,只想喝碗凉凉的荷花粥片,大清早便将云笙叫过去骂了一通出气,复又使唤她做粥。
云笙孝顺,低低应下便去小厨房忙活。
她先起火烧水,又提着篮子去池边采些新鲜莲子。
方走近水榭,便听见小男孩嘻嘻哈哈的清脆笑声。
府上七八岁的郎君,便只有二老爷妾室温姨娘所出的庶子谢明庭。
云笙依稀还听到那位温姨娘在温柔哄着儿子:“明庭,慢点跑,小心摔着。”
忆起那日花丛中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云笙有些尴尬,以及莫名的排斥,一时间伸在半空的绣鞋顿住,不知道是否要等她走远些再过去。
她还在犹豫踌躇,温姨娘撇见那角裙摆,笑着上前道:“是云娘子吧。”
云笙不自在笑笑,着实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,偏头解释道:“我来采莲子,又怕搅了温姨娘母子雅兴,这才一时没上前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