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炸雷一般响起,一只萤火飞进漆黑的洞穴,勉力振翅,发出孤单的微光。
是苇思航。
“把手给我!”她的语气不容置疑,朝赵梓龙伸出手去。
至少有一次,想要纵身高空的冲动,可是你没有那样做——因为身边的人拉住了你。
赵梓龙迟缓地转头,看着他那位并不算相熟的同事。
苇思航在半空中极力延伸指尖,给赵梓龙冰冷的手指带去一丝暖意,使尽全身力气,总算拉着后者远离了连廊危险的边缘。
就在那个时候,她看到了,赵梓龙手上可疑的血红痕迹。
……
同样的红色,盛在罐子里,放在办公桌上。合同用的印泥仿佛一滩凝固的血。旁边是一份准备好的,解除劳动合同同意书。
与此同时,总经理办公室。
刘晨曦往桌上扫了一眼,马上移开目光。她脸上挤出一个笑,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,清了清嗓子,道:“徐总。”
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去,总经理办公室里却还没有开灯,只有桌上一盏台灯亮着。沉默的徐总侧坐在她对面的电脑椅上,大部份身体埋在阴影里,刘晨曦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。
“那个……房间里有点暗,我把灯打开吧?”
徐总没有说话,沉默宛如黏滞的气流,在这个房间里静悄悄地流淌。
刘晨曦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。直直地杵在房间中央。
“不好意思来打扰您,倒也没什么大事,是关于我下个月销假……”她自顾自道,绝口不提叫她进来的目的,就当全然不知道裁员的事。
进办公室之前,她就想好了她的对策。
装傻。
她的想法很简单,目前裁员名单只是私下传播,还没有对外公布。只要她装作不知道,再向徐总求求情,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……
刚开始知道自己在裁员名单里,刘晨曦难以置信的那一阵已经过去了。
当着其他人,她嘲笑赵梓龙毫无形象地痛哭——至于吗?背地里,她把自己锁在女卫生间的隔间里,开始为明天抽泣。
从毕业之后就入职这家公司,自恃资历的她感觉天塌了。她上周才满35岁而已!
至今未婚未育,工作就是刘晨曦的体面。只怕被裁之后的人生只会更加悲惨,她陷入悲观的想象,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,被年龄抛弃,被公司抛弃,被社会抛弃……
她眼前所见像是变成了针尖大小,除了这份工作,再看不到别的,出了这栋办公楼后的世界?——抱歉,她好像暂时想象不到。思绪就这样被困入了穷巷。
目睹赵梓龙走出总经理办公室,她盯着那扇门,甚至出现了一种罪恶的幻想。
假如赵梓龙忍无可忍,杀了徐总……
她敢说在场还有很多人,都和她想的一样。
而当徐总的声音再次传出来的那一刻,实话说,她感到失望。
赵梓龙果然是个孬种!
现在,站在徐总面前,她唯唯诺诺,冥思苦想,不知下一句话该怎样开口。
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的印泥,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双眼。
难道她是什么罪人吗?她绝不会为自己贡献的青春签字画押!
“嗯,开灯吧。”沉默了很久,徐总冷不丁道。
刘晨曦的身上泛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徐总的语气显得格外轻松,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几乎让人生气。他的声音从喉咙附近发出,有种让人不适的滑腻。
一股隐隐的带着潮湿的臭气,在空气本就不流通的房间里蔓延开来,刘晨曦从刚才就闻到了,此时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,嘴上答应道:“……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