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、就……”
“就如何?”墨无痕看似平静道。
楚宜笑两眼一闭:“就任凭你处置,要杀要剐,随你。”
少年绷紧的腰身瞬间塌了下去。
他可以确定,这个小没良心的,确确实实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。
对方还在聒噪,弄得他心里愈发烦乱。两三下拔了针,收好药箱背起,将将抬步要走,身体却鬼使神差地半侧,在月光中割裂出明暗迥异的阴阳面。
两种极端,再次在他那里得到了完美的融合。
“我没有什么小青梅,你别胡思乱想。”
突如其来的解释把楚宜笑撞了个懵,她立马噤声,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,过了不知多久,她才听见鸿羽似的声音轻轻飘落,带着一种不知名的哀叹。
“我要你的命做什么。”
云层奔涌,遮星闭月。
所有的光影瞬息黯淡,连同少年的身影,一同淹没在无尽的黑夜里。
幽径旁,宫中花房培育的牡丹被凉风吹得垂了头,蔫哒哒地,染了丹蔻的纤指轻托起娇嫩的花瓣,爱人般怜惜地抚摸。
被黑暗吞噬的尽头,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,花畔丽人朱唇微弯,道:“墨公子。”
墨无痕眼都不抬道:“楚夫人。”
沈红绡笑意更深,“昔日的阶下囚,今朝竟摇身一变做了太子的心腹。墨公子,好本事啊。”
似是有所触动,墨无痕抬眸,沈红绡笑得胸有成竹:“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,哪怕再过十年、二十年,我也绝不会认错。”
开门见山亮底牌,半点弯子都不绕。手握把柄却不去找太子告发,反而来正主面前摆弄,妥妥要挟人来了。
墨无痕弯了弯唇,依旧镇定,甚至还玩味地讲起了故事。
“世人千万,容貌相似者亦不在少数,更有孪生者相差无几,夫人此言,是否太过绝对了些。不过,今日得见夫人,晚辈不禁想起多年前途径离州时偶遇的一位妇人。”
闻言,抽魂夺魄般,沈红绡脸色骤变。
墨无痕仿佛没看见,继续说道:“离州风景依旧,故人尚在。不知妇人今在何处,是否夜夜同床异梦,魂系他处……”
离州……离州!他怎么知道!
沈红绡几乎站不住了。
混沌深夜总会令人产生错觉,正如此刻,清风与花香交错了时空,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仲夏夜,长桥幽亭,水浪涛涛,那个风度翩然的男人神色愧疚,“阿银,是本王……对不住你……”
手中的牡丹仿佛生长出无形的利刺,根根刺向心间,凝成指尖血,浸湿脚下囚了她十余载的金陵土地。
待她回过神来,已不见墨无痕的身影,只有漫漫黑夜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“太子有话要说”本就是个幌子,墨无痕自楚宜笑房中出来,没理太子,径直出了府,早有马车在外等候。
墨无言接过药箱与他一同上了车,车夫长喝一声,马车碾碎一地光影,咕噜噜奔驰在无人的街道。
“少主,那个姓徐的太医就是个怂货,吓了两句就全招了,果然如您所料是离王的人。要不是楚三姑娘装病惹得萧遇生了疑心派人请您过去,她怕不是真要折在那庸医手里。”
墨无言抱着药箱靠在车厢壁上,叽里呱啦跟墨无痕报告今晚处理的几件大事。
“还有那姓任的管家,都拘着呢。楚耀的把柄算是大半都握在了咱们手里,早晚有一天要叫他好看!”墨无言挥了挥拳头,“从上到下烂成这样,这大齐的寿数,也就这两年了。少主,咱们可要抓紧些。大齐这块儿肥肉,好些人都盯着呐!”
“嗯。”墨无痕轻轻应了声,两臂抱胸,闭目养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