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,哪怕你还只是个小小的美人,位分还没来得及升上去,宫里拜高踩低的奴才们也敢把给贵妃用的好东西挪到你这来讨好你。
周媜珠头上那样规制的凤冠,可不仅仅是她的皇后名位就能给她换来的。
要不是皇帝特意叮嘱,要不是皇帝命人给她做,要不是皇帝亲自开口要求,她怎么会有?
她怎么会?
还不只是她的凤冠,她鬓边的步摇,耳上的耳环,攒花簇锦、浮翠流丹的鸾裙翟衣,还有她纤细手腕间不经意露出的剔透玉镯。
这些无不使得张玉令忿忿睁大了双眸,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她的心肺,似乎要将她这些年在西域远国受过的所有磨难全都喷涌而出。
——如果当年她在洛阳强留下他,让他娶了她,把她带回北地冀州,那后来她会不会不用受周婈珠那贱婢所害而远嫁异乡?那后来今天周媜珠身上穿的、戴的,是不是也应长在她的身上?
以至于今天陪在君侧,陪他共受异域藩国使臣朝拜跪叩的,站在万人之巅的,也应该是她。
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强烈的愤懑,比所谓的情爱来得还要直接许多。
其后,她才稍稍将目光转移到了周媜珠身边的帝王身上。
十年前在洛阳初见,彼时他是刚刚立下显赫战功、一扬国威的年轻将军,兄长代宗皇帝召见他,抚其背而盛赞。
是时有好事者皆传言曰,其人有王侯贵胄之气,前途不可估量。
她也是不知听谁说了一嘴,她和他年龄相仿,他又挺拔俊逸,胜过洛阳八百所谓才俊、纨袴膏粱,便也禁不住动了心思,在洛阳城最繁盛的酒楼会仙楼里私下召见了他。
一别十年,如今他贵为帝皇,坐拥天下,四海共主,他锋芒毕露,霸业已成,又可曾记得那个他辜负了十年的女人?
他还是有几分怀念她的吧,若非怀念,他又何至于花费那样大的力气将她不远千里接回来?
双双曾于洛阳许鸳盟,若非时运造化弄人,今时今日何至于此?
她眼底的情愫变得意味不明起来,俯身再拜周媜珠:
“妾张氏拜见娘娘,还未再贺娘娘有孕之喜,是妾失礼。”
她只称她为娘娘,至于是什么娘娘,那也未说。
皇后是娘娘,贵妃淑妃昭仪婕妤那也是娘娘。
望着周媜珠发顶的凤冠,她心头又莫名生起一种令她自己都感到恐怖的诅咒,她真希望那凤冠狠狠地从她头上坠下来,坠在周媜珠的肚子上,把她的肚子给砸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来。
周家的姐妹都下贱,都该这样!周媜珠如此,周婈珠更该如此!
可惜,那只是她的一个梦。
那凤冠始终没有坠下来,它仍然完好无损地戴在那女人的发间,那女人温和端庄地笑了笑,仪态没有半分不妥。
她谢过她的祝贺,请她入席坐下,为她好不容易重回故土接风洗尘。
媜珠刚刚忍不住以袖掩唇,偷偷尝了一颗那阿月混子果,倒觉得的确有些新鲜,眼神不禁又飘到了那金盘上。
周奉疆取来几颗,一颗一颗剥好了壳继续塞到她手里。
台下那些龟昌国使臣们又说了什么,媜珠没细听,只是一颗一颗接连吃了数颗阿月混子。
及宴酣时,龟昌国使臣之首再度离席,举杯向皇帝祝寿,说愿献龟昌王女及美女数十人侍奉陛下,但请大魏皇帝陛下笑纳。
此言一出,适才还颇有些丝竹之乐与人声交谈的殿内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,不闻一丝声响。
媜珠这回也听清楚了,面上的微笑顿了一顿,但转瞬即便恢复如初,未留下一丝破绽。
她知道这一刻肯定有许多人或是打量或是好奇试探的目光悄悄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