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离开时,他会做出何等的反应,她也不敢去想,面对她的逃离和背叛,他是会怒火中烧命人追捕她回宫,还是在愤怒之后便渐渐将她抛之脑后,继而很快就会有他的新欢爱妾。
可就算她不敢想也不敢提,她却总会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这些人在如何谈论他。
某日傍晚时分,施氏姐妹带着媜珠乘坐马车途经一山林小村中,见村中有一户人家,家中唯有老妇与老叟二人,她们便叩门请求借宿一夜。
施氏姐妹又提着三四只在山中猎得的野鸡野兔赠与两位老人家,充作她们三人一夜的借住费。
那两位老人家自是欣然答允,连声称呼她们是“贵客”,当下开了蓬门请她们三人入内,老叟还主动上前牵了她们的马儿进去,说要去抱些草料来替她们喂马。
老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又下厨去与她们新做了几个小菜。
正值春盛时节,一桌的农家菜色,虽比不得宫中御膳之名贵精细的千分之一,但媜珠尝在口中,反而也别有一番滋味。
老妇人熬了一锅尚算浓稠的米粥,用新笋炒了一截腊肉丁,凉拌了一盘野韭菜,又有细嫩的豌豆苗炒了野木耳,一盘村中池塘里刚捞上来的新鲜菱角儿,还另采了自家屋后的野百合给她们煮了一壶百合茶汤。
两位老人家还说要把施氏姐妹打来的野鸡拔毛处理了,夜里熬一锅鸡汤,叫她们这些贵客明天早上走之前吃了,给她们填饱肚子。
施氏姐妹和媜珠皆连声拒绝,说是叫他们留着慢慢吃。
晚饭间两位老人家也和她们三人攀谈起来,那老叟因说,见她们的马车好些地方木板都松动了,待饭后叫老妇人提着灯笼与他照亮,他拿几块新木板给她们的马车修缮修缮。
劳动这样年纪的老人家,媜珠颇为不好意思,但那老妇人却笑称:“贵客别瞧我家老汉是没用的年纪了,好像他就不中用了似的。也就是前几年他多病多灾,总瘫躺在榻上没精神。不过这一二年来,新皇帝坐上了龙椅,天下太平,咱们百姓人家干劲也足,浑身都是力气!他呀,从前是我们村里最精细的木匠呢!”
媜珠低头将一块鲜笋放入口中,轻声接了话茬:“是么?这倒是什么缘故?”
老妇人一听这话,口中直唤哎呦,扬起额前那快要掉尽了的眉毛:
“还能为什么缘故?当然是那张家的皇帝不是个东西,不如周家的皇帝好了!从前那、那什么建德皇帝在时,真真处处坑害咱们老百姓,恨不得把咱们敲骨吸髓最后一口肉都吃干了。这地方上的层层狗官,打着皇帝的名号日日苛捐杂税不止,我们老人家辛辛苦苦种那三亩地,他们一岁恨不得要收我八亩地的税!那张家皇帝的江山都要塌了,他倒好,什么也不管,就知道指着百姓的钱给他那娘修行宫去享福去了,我呸!”
张道恭即位后,其母陈德妃被尊为陈太后。
因张道恭多年就藩于北地,常年不曾尽孝于陈太后膝下,故即位之后,陈太后暗示儿子,希望儿子可以为自己在洛阳城东修建温泉行宫,用以让她颐养天年,张道恭为了弥补母亲,当即同意。
而面对当时国库也极为紧缺的情况下,这笔为陈太后修行宫的钱,当然只能让层层官吏去割地方上那些百姓的血肉了。
张氏王朝之覆灭,自不能荒唐地怪罪于陈太后一妇人身上,然而同样不可否认的是,这件事确实使得民怨更加沸腾,很大程度上动摇了张家天下最后的那点根基。
毕竟,皇帝如果以打仗征兵筹集军饷的名义向百姓要钱,百姓们只能敢怒不敢言,还不好多说什么。
可当他们明明白白地知道皇帝要钱的目的是给他老娘修行宫享乐时,哪怕是再没读过书、再愚钝的老百姓,心里也该要不好受了。
老妇人说起这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