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腿似是被什么咬了一般疼痛难忍,它警惕地回头,草丛一片宁静,似乎潜伏着什么它看不见的危险,花豹犹豫了片刻,还是缓缓从猎物身上退了下来,一头窜进草丛里不见了。
明明无风,却有草纹一波一波荡漾开来,绵延至天边。
高孝瓘仰面躺在冰冷的溪流里,四肢早就僵掉了,却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意蔓延至五脏六腑,凝固很久的意识逐渐在暖意中瓦解了。
子歆……是你吗?
她想要努力睁开眼,眼皮却似有千斤重,只隐约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,来了,又不见了,意识再次沉入黑暗里。
“吃一口吧”
郑道昭递过去半块冷掉的馒头,萧含贞摇了摇头推拒掉了,拿起脚边的火把起身,往密林里走去。
“我再去找找”
“我和你一起”郑道昭拍了拍手也站了起来,远处隐隐绰绰一片火光,都是趁夜来寻人的队伍。
这样大规模的搜寻,从高孝瓘失踪那天开始就没间断过,他确实是错怪斛律羡了。
可岷山之大,无异于大海捞针,大概所求的也只是一点心理安慰罢了,他是为了子歆,萧含贞是为了什么呢?
本来可以自在江湖的人,听闻她出事,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边关,真的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么?
“若是找不到……”
萧含贞拿剑拨开草丛的动作凝滞了片刻,抿紧了唇角,“郑大人能不能想点吉利的?”
“我自是希望她平安无恙,不仅是为了我的妹妹,还因为……”
他顿住了,萧含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“因为什么?”
“因为这个天下需要她”
萧含贞笑了,含着一点儿凄苦,“冠冕堂皇,我可没有这么多大道理一套一套的,我找她是为了自己”
原来说出口的感觉是这么轻松,整个人为之一轻,好似卸下了背负许久的包袱,而倾诉的对象她也不讨厌,那些纠结隐秘的小心思独自蛰伏了太久,天光乍现的时候又甜蜜又心酸。
郑道昭是个很好的听众,不吵不闹,也不会冒昧提问,他胸怀坦荡因此听来并不觉得她存心挑拨妹妹与高孝瓘的关系,只是听到她那一句时:
“缘分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,晚了片刻或者早了片刻,相遇的时候不同,那么结局也不同”
有那么一丁点儿他不知何处而来的感同身受。
一边走一边说话时间过的飞快,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了,再往前就进入整个岷山腹地了,对于两个没有武功的人来说太危险了,郑道昭摇了摇头,驻足了。
“明天再来吧,火把也要不够了”
萧含贞抹了抹额上的汗,叹了一口气,刚想转身的时候,余光瞥见月色下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反光,她拿着火把凑过去。
是个矮坡,底下有条河。
“还有水吗?”
郑道昭拿起水囊晃了晃,“没了”
“渴了,过去弄点水喝”
“小心,这坡太滑——”他二人攀着树根一点点往下挪,萧含贞在他下面,他话音还未落,那个人就已撒了手,一团黑影径直滚落了下去,消失在了草丛里。
将近两米的陡坡,郑道昭咬了咬牙,一闭眼也撒了手,脚腕上一阵剧痛,他一瘸一拐地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。
拨开半人高的密林,就看见那个人怀里抱着个人又哭又笑,“高孝瓘,我找到你了,找到你了,你又欠我一条命”
十日后,延州城外。
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从黄沙莽莽里疾驰而来,车身未见装饰,赶车的是个风尘仆仆的姑娘,卷起的黄沙迷了守城官兵满脸。
于是理所当然被拦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