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,不伦不类地也垂首一拱。
“不不不,不是大人,小人着实担待不起。”
“...噗。”
一旁伫立许久,自从那句诘问之后就一直没出声的知雨忽然笑了,微微垂着头,指尖带起袖摆轻挡在脸前,却挡不住脸上最纯粹明朗的表情。
这一路上,祁染也不是没看见知雨笑过。
扶他起来的时候,说要带他去银竹院的时候。回想起来,知雨其实一路上都是带着笑容的。
但那笑容怎么说呢。
不能说假,至少祁染感觉那时知雨应该是真心在对着他微笑。
只是之前的笑容,总让祁染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。
说是端着,却又好似出自真心。可若说是真心高兴,却又好像在克制着,只是摆上了最合适,最漂亮,让人看了挑不出错的笑容。
不像现在。
知雨笑着,眼角眉梢不知是被提灯的暖光晕着,还是被这纯粹的笑容所染,渡着一层柔和温暖的颜色。
“小人?你怎么会是小人。”知雨双眼微弯,伸出手来替祁染理了理因为拱手而散开的外披,“我既带你回来,你自然是很好的。”
老郭也乐呵呵地露出一抹笑容,“亭主选的人,当然是不会错的。”
提灯中的油灯啪地爆出小小一声,光更亮了,在连廊的墙下映下三人长长的影子。
刚才紧张尴尬的氛围烟消云散。
老郭从知雨手中接过提灯,率先在前,为后面的两人照清前路。
“还不曾问过大人,如何称呼?”
祁染尴尬了下,就是,跟人家走了这么久,好的坏的都看见了,到头来自己还没自报姓名。
他心虚地朝身旁瞥了一眼,知雨大概看见了他的眼神,眨了眨眼,似乎在问他怎么了。
祁染立刻愧疚爬上心头,太爷人这么好,自己却连名字都没跟人家说,最开始还在怀疑人家。
“我叫祁染。”
“祁大人。”老郭颔首,“亭主,祁大人入了天玑司虽好,不过夜已深,祁大人何处安置?”
“这个么,我已有主意。”知雨开口,“最北面是国师——”
祁染头皮一麻,“那还是算了吧!”
知雨噤声,安静半晌,沉吟出声,“你很害怕国师?”
祁染这才发觉自己说话有点不妥当,“我的意思是,国师大人位高权重,人多事忙,我怕打扰了他老人家,还是远点好。”
老郭笑着摇头,“国师大人何许人也,自然不可能让你住在国师大人附近。更何况国师深居简出,极少露面,非诏或大典甚少出行。别说打扰了,就怕祁大人想见国师一面,都未必有这个机会。”
祁染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。
也是,国师闻珧是什么人,太爷怎么可能会安排一个小小司簿住国师附近。
是自己在现代呆久了,听了太多闻珧残暴的传闻,一时反应太大了。
知雨继续道:“我本意是北面乃国师居所,自然要避开些,但天玑司上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去处。你既是我的司簿,便住在我的附近罢。”
他语毕,伸手略略一点,指向遥遥远方一处。
夜晚黑暗,沿路的地笼不足以照亮远处模样,祁染只能借着月光下的剪影,看到知雨所指方向有一弯飞檐。
飞檐后,几枝树枝斜出,无常纵横,或仰或俯,向银月蜿蜒而去,应和着月下飞檐一角,自成一种规矩之外的美,不沾尘俗。
祁染看不大清,他是个植物盲,认不得那是什么树,但总觉得枝头那些花的形状眼熟,逆着月光,看不清颜色。
他一定是在哪儿看见过这种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