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,隔日便递进了宫里,废帝与朝臣商议过后,要荥州立即向罗沙河故道泄洪——但这封公文却在半道上失踪了。”
“正统二年七月十六日,开封水位再度上涨。开封知府桑宜民,得知荥州并未泄洪,于是向长安发出了第二封水报。”
“水报隔日送抵长安,废帝、张叙安、工部、户部、兵部尚书,还有你,等等等等,聚在政事堂商讨此事。商讨过后,张叙安派出汤飞宇率三千精骑,去往荥州督办此事。但汤飞宇和这三千精骑,却又在半道上失踪了,为什么?”
王永山被反绑双手,跪在了大殿中央。
他低着头,头发凌乱地冠在头顶,两缕长发垂下来,彻底挡在了脸前。
周祈安合上案卷,起了身,阴影长长地打了下来。
“因为你派人杀了驿使。”他说道,“而这汤飞宇,背地里也是你的人。”
“张叙安那么精明,当然知道大坝拆不下来的症结在哪里。他刚在鹭州吃了场败仗,绝经不住这场天灾。洪水必须泄,大坝必须拆,他必须得派一个身份干净,挨不上你们王家的人,以保证这件事能办下来。”
“可当时,他已经让渡了太多利益,让你们在朝中安插了太多的人,一眼望去,根本无人可用。他千挑万选,选了个寒门出身、看似老实的汤飞宇,可这人也早已被你们买通——张叙安好不容易做一回人,结果被同样不是人的你,给搅黄了。”
王永山跪在地上,不言一语。
周祈安走上了銮金台阶,垂眸望着那把龙椅。
他转回身,玄色衣摆云墨般翻涌,他在这世间最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,手扶向龙头的瞬间,浑身宛如一阵电流穿过,又逐渐平息了下来。
昏暗下,他如一尊佛陀,审判着脚下的罪人。
“七月二十一日,黄河在开封段溃决。”
“洪水瞬间席卷了开封,又因溃决发生在凌晨,百姓逃无可逃,伤亡惨重。开封府四十一万人口,”他目光锐利,望向王永山道,“如今只剩下十八万。这二十多万条人命,你准备如何偿还?”
王永山自知大限将至,早已是油盐不进。
他撇嘴一笑,说道:“你杀了我吧。”
“只杀你一个,岂非太便宜了?”周祈安道,“那二十多万条冤魂,都在地底下等着你呢,我送你九族一块儿下去,以告慰这些亡灵吧?”
王永山再是槁木死灰,听了这话,也无法再无动于衷。他可以身死,但王氏百年家业又怎可毁于一旦?他开口辩解道:“若不是我王家修葺河堤,此次洪涝,又会死多少人!”
他要站起来,却又被侍卫按跪了下去。
他被迫跪伏在地,脸贴着地砖,如困兽般咆哮道:“诛我九族可以,周祈安!你先把银子拿来!”
“修葺河堤一共用了多少银子?”周祈安道,“我一分不少地拨给你。”
“算作陪葬。”
听了这话,王永山彻底慌了。
修葺河堤,王家功劳足够世人歌颂千秋万代!王家哪怕是被灭了九族,也手有余香。可周祈安一旦拨了这款,王家就只剩遗臭万年了。
王永山说道:“你在荆州之时,我便有意投靠你,想把我妹妹嫁给你,是你先拒绝我!”
“你在洛阳之时,我再度派人与你联络,要助你攻入长安,而你再次拒绝!”
周祈安不愿接受王家的帮助,这几年来,他早看清了王家的行事逻辑。他们拿出的所有好处,都必得在背后加倍地讨回来。
王家此番修葺河堤,到了后期,已经彻底跟张叙安玩成了买官卖官。王家一口气往各衙门安插了上百个自己人,这些位置要么有权、要么有油水,若无此次政变,王家可是一点都不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