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那一堆数据,周祈安对檀州米价便也有了数,连夜修书一封,叫苏永卖粮给他。
他一共要两百万石,每斗五十文,货送到檀州码头即可,剩余的脚程他自己出。
信是段方圆亲自送的,又带了一百个八百营侍卫。此事关系到西南明年的军粮,一点岔子都出不得,一旦价格谈妥,便要盯着苏永如期交货。
苏永收到这封信,连续几天没能睡好觉。
这两年檀州收成不错,他凭借州府贷款填满了仓窖,小笔买卖倒是一直在做,但这填不饱他的胃口。
丰年丰不过三年,他只等着米价上涨,再放出囤粮,助苏家一举翻身!
结果米价还没开始涨,燕王便要来抄他的底,且这一回是连演都不演了,直接派了兵到他家门口站岗!
周祈安在信中话说得客气,段方圆也道:“我们主子不希望苏老板做亏本买卖,若是这价钱划不来,那还请苏老板还价。”
只是燕王能开出五十文一斗的价钱,便是已经将檀州米价摸了个清清楚楚。
苏永看了看门外那一百个站岗的侍卫,又看了看手中这封信,仿佛就听到周祈安在他耳旁说:“这粮我盯上了,你卖也得卖,不卖也得卖。”
檀州是秦王驻军的地盘,他仓窖、囤粮、宅子都在这儿,想跑也没得跑,他只有一个选择,便是抱紧二周兄弟的大腿。
堂内燃着香,苏永坐在堂前,捧着热茶盏说道:“燕王仁义,开出的价钱的确不亏本,也能让我赚个仨瓜俩枣的。那我也知趣些,便不还价了。两百万石,每斗五十文,一共一百万两银子——成交。”
段方圆是个钢铁直男,苏永十分的阴阳怪气,他也只听出了一分。既然说成交,他便继续道:“苏老板目前囤粮一共有多少?两百万石,预计何时能交货?”
苏永道:“眼下已有八十万石,剩余的,还得从友商手中慢慢筹集。”
“慢不得。”段方圆斩钉截铁道,“这八十万石,我们先要了。银子已运抵檀州,现在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剩余的,最晚明年二月底也要交货。”
“可凡是都有个万一。”苏永抬眼看向他,说道,“万一二月底没能交上货,怎么办?”
段方圆道:“那就要看燕王想怎么‘办’了。”
苏永莫名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,只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往上爬。
燕王如今在西南手握重兵,万一让大军断了粮,那必然是要拿他下锅的了。
苏永微微清了清嗓,喝了口热茶,说道:“燕王对我、对苏家有恩。当年是燕王把我从牢里放了出来,又叫官府放了贷给苏家,让苏家缓过一口气,这事儿我没忘。但燕王如今是……”他轻咳了咳,放低声量道,“反贼身份!这你也当清楚!给燕王送粮,这事儿我也是提着脑袋在做!”
段方圆道:“燕王说了,秦王在此地驻军,只要你把事办好了,别耍滑头,他不会让你脑袋搬家的。不仅如此,他还会源源不断地给你‘送生意’。”
苏永心道,谁愿意提着脑袋做他这费力不讨好的生意?
“……总之,”苏永道,“来日燕王若得了势,叫他别忘了檀州还有个人叫苏永就是了。”
拒绝不了,那也只好做个顺水人情。
几日后,绵延数里的粮车便自苏家粮仓出发,运抵码头。码头上有军队接应,将一袋袋大米扛上了大船,夜里便自码头出发,一路向西。
段方圆随船队押送,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凄雨,他身穿蓑笠坐在船头,看着脚下荡漾的黑水,心中平静空无。
几日后,船队抵达襄州码头,周权派了人来迎。
来人名叫阮迁,是周权新提拔的副将,正嗑着瓜子在码头等,待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