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他抵死不肯变节,下面这些人,又会在群情激奋之下做出些什么来也未可知。
徐忠这些年的确做了许多错事,倒卖军粮、挪用军饷来修建王府,更是错得离谱,这些大家也心里有数。
包括当年,屠杀大周境内的回丹人向老爷子邀功,这件事也是徐忠开的头。
兵变之前,卫吉一直对此事缄口不言,为的是不让私人恩怨影响了周祈安的判断。直到周祈安杀了徐忠,卫吉才将此事告诉他。
张茂茂也知道徐忠有错,可一想到徐忠昔日对自己的好,又想到徐忠临死之前的模样,他便心里难受。
他跪地痛哭道:“我知道燕王仁义!徐大将军走后,还替徐大将军赡养一家老小……那日徐大将军也是自己求死!只是……只是……我还是……”
周祈安将人扶了起来,说道:“起来说话。”
张茂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说道:“我老娘年纪也大了,还请燕王允许我解甲归田!”
周祈安问道:“家里有田吗?”
张茂茂道:“我好歹也是个副将,这些年攒了些积蓄,已经在老家买房置地,够养活一家子了。老实说,我当年也是家里太穷,不得已才来当兵……”
幸得徐忠赏识,觉得他性子憨厚有趣,才一直带在身边。
“就这么稀里糊涂做到了偏将,可我不喜欢打打杀杀,我也没这个本事!”
之前西南易主,局势未稳,他怕无人从中协调,恐怕会出乱子,这才留了下来,也算送佛送到西。而如今,他底下这些人已经彻底归顺于燕王,对燕王心服口服,他想,也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。
“对不住。”张茂茂道。
周祈安一直是好聚好散、绝不勉强的性子,说道:“别哭了。如果考虑清楚了,那我也不挽留,我会让段方圆拨一笔遣散费。哪日又想当兵了,再来找我。”
“燕王保重。”说着,张茂茂转身离开。
那几个偏将一直在帐外候着,听到了帐中所有谈话,见张茂茂走了出去,纷纷问道:“那我们……”
周祈安道:“一切如常。”
几人似是松了一口气。
周祈安回到帐中,喝了刚刚倒给张茂茂的那杯茶,陈纲、怀青都看着他,周祈安问道:“……刚刚说到哪儿了?”
陈纲道:“王爷说,今日天气不错。”
周祈安道:“对,今日天气不错!”
话音刚落,外头“轰隆—”响起一阵闷雷,今天连老天爷也不给他面子。
待雷声止住,怀青叹气道:“聚散终有时啊……张茂茂走了,他下面那些人,最好趁此机会拆分掉,都聚在一块儿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陈纲也老哥哥似的道:“在你得势之时选择留下的人,未必不会在你碰到难处时离开;在你顺风顺水之时选择离开的人,也未必不会在你碰到困境时再回来。”
周祈安没应声,顿了半晌,又鼓了一口气道:“……今天天气不错!下了雨正好凉快,不如咱们现在就到宜州走一趟。”说着,看了一眼陈纲的饭盆,“你怎么还没吃完?”
陈纲“哦”了声,背过身去三两口把饭扒了。
说走就走,一行人戴着斗笠、穿着蓑衣在大雨中奔袭,马蹄溅起一路泥汤。走到一半时天放晴了,空气格外干净透亮,大家沿路找了个面馆吃面,修整片刻,便又继续赶路。
赶到了宜州时已近黄昏,一行人踩着泥泞上了山,爬上了高耸于山顶的烽火台。
夕阳西下,尘世笼罩在一片火红的迷雾之中,陈纲指着对面山顶的烽火台,说道:“从那儿开始便是吴国地界了。”说着,又指了指远处,“那里便是他们的荆州北大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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