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程本就不是我提出的方案,不必多提一嘴。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心我,有贵人已知西南水事变化,要我年后折返丰京,往后福气、名声总归会来,到时我便向圣上请旨,让他派人来看看我们的白洛河堤修得有多雄壮!这里的工人一一封赏哈哈!”
周围都是憨厚的笑声,有人道:“好啊,嵇英大人,等你去了丰京做官,有机会一定要提出调水的那位春大人来春城看看。也让我们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!
嵇英笑着应和,脑子里匆匆闪过那株枯木下的两具遗骸,白洛河神庇佑西南大地,他们不该做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。
她说:“来的路上,我遇到两具被冻死的尸首,两人面目全非,生前必定遭受过重创,委实可怜。我想着你和几个人跟我走一趟,将他们运回来,就在河堤边火化了。”
嵇英转过头,叹息着说。
“我原本不信世上有神佛,可年纪大了,才知晓世上磨难太多,许多事不能圆满,所以也想着请神佛保佑,圆满遗憾。我们也做一回佛,把他们安葬,送他们去往生净土!”
牛车吱呀吱呀地驶入山林,嵇英凭着记忆找到那株枯木。
树下却没有了那两具遗骸,众人四处搜寻无果,嵇英站在树下,看见两人坐的地方积雪融化,枯木上生出一枝软嫩的新苗。
“罢了,他们也有自己归处了。”
***
成王十四年,二月,春回大地。
楚一代却渐渐流传出一桩怪事,说是有个面目狰狞的野兽,背着野兽毛皮兜裹成的白骨,沿道北上,甚至嚎叫着抢了百姓的马匹牛车。
谁也不知道它要背着骨头去哪。
不过西周大疫,北方满城都是活死人,背白骨的野兽倒显得平平无奇,又过了三月,再无人见它的踪迹,人们渐渐将野兽抛在脑后,谈起丰京变故。
无人之地,百姓口中的野兽却在努力站直身体,但毒入骨髓,怪物如今已是油尽灯枯。
赋长书站在江边,江水逐渐舔吻上他的脚背,他迟缓地察觉到寒凉,原来是阴曹地府里索命的白无常勾住他的腿脚,叫脚腕有千斤重,他寸步难行,懒劲也上来,不想挪动,但又鼓起勇气抓了抓肩上探出来的一截骨骼。
那具遗骸被他用蒿草穿扎而成,赋长书太过用力,一下子把骨头拽断了,他惊恐地睁开眼,一骨碌弯下身,双手在江水里摸索,终于找回那截骨头,抱在怀里。
他慢慢想起一路无避风雨的路,原来回灵山的路途那么漫长,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,是否还能拖着苟延残喘的躯体爬回灵山,什么时候才能到,以尘等不等到,他不敢去想。
一路走来,他看见的都是灰黄的土地,纸幡飘飘,野火隐隐,他见过无数苍老野拙的面孔,望到他时或是疑惑不解、惊惧万分,他们把赋长书当做鬼疫。
他曾是颖川世家籍籍无名的孱弱公子,又做过学宫中儒雅学子,后来是战场上晓勇的将士,他从无人问津到众人敬仰,又成了现在的落魄模样。
他是谁?
赋长书不知道。
江上浮着一层浅薄的雾气,远方投来灿烈的金光,朝霞烧红了天际,江水被煮得滚滚滔滔,翻卷起层层鱼鳞似的波浪。满目都是光色流荡,船家的吆喝声从上游传来,在山河间回荡。
赋长书转过头,凝视着江上的一个黑点。
夜航船。
从遥远的地方驶来,迎着朝霞,挟着寒风,义无反顾地往前。
赋长书先是喑哑地低吼,后来才泣声自言自语。
“船……”
夜航船。
船来了。
船会载他们回灵山。
他欣喜若狂,拖着步子破水往前,逐步深入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