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,自己还陷在淤泥中,赋长书原本快要铺到他身边,没想到山匪突然冲出来,两队人马立即陷入激战。
长平语气里充满惆怅与愤懑之情,捂着伤手,只觉得已经结痂的伤疤都在隐隐作痛。
“长书是救我时受的伤。”长平说,“匪徒领头认出了我,想要砍下我的头回去邀功,赋长书情急之下抱着木板砸了过来,在我四周竖立了四面木墙,自己就挡在外面。”
“山匪没有陷进淤泥里?”
“没有,他们事先有所准备,脚上穿着用长木板打造的靴子,”长平比了一下,“大约小臂长,虽然行动缓慢些,但踩在淤泥上不会陷下去。”
分烟河之战伤亡惨重,无论是谁的错,最后都会成为中州新任将领的污点。
长平已经年近半百,却一事无成,现在手掌断裂,日后就算继续留在军营也只能做一些后勤工作,所以他选择了隐退。
“我认了罪,将分烟河之战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,受了责罚,才给许小将军递了辞官书。我家里只有一位老母亲,她老人家这些年身子不好了,我也得回去给她颐养天年。”
卯日在汝南学的是医术,看出来他手上的绷带缠得并不精细,闻言没有反驳他,只是充当一位尽职尽责地听众,听长平说赋长书在中州的事,等对方中途休息时,才淡然道。
“你的绷带有些受潮,我帮你重新包扎。”
长平先是推辞,见卯日目光坚定,也伸出了胳膊,等绷带揭下来,他有些紧张:“伤口有些骇人,公子别吓着了……”
那只手上已经没有了手掌,似是一截枯老的树桩,长不出新生的芽。长平四处征战,心理接受不了这样落魄的结局,让他待在后营上不了前线,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。
长平唯一后悔的事,就是当日没和自己的战们死在岐山。
“你是保护中州百姓受的伤,怎么会吓人。”
卯日跪坐在他面前时,长平看见他腰上的青玉吊坠,眼中一亮。
“你叫春以尘吗?”
卯日嗯了一声。
长平忽然眼中带泪:“那就好!那就好……长书,长书刚受伤那阵子,失血太多,我俩跑出来后他便昏迷不醒,军医死在战乱里,我只能将他从战场上拖回来。”
“他嘴里一直念叨着,什么春……有时又是以尘。我是个粗人,不懂他在说什么,所以就回他,春天还没来。”
长平说,赋长书,现在是秋天,春天还没来呢。臭小子,快给大哥醒过来。
赋长书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,只是阖着眼,胸膛上的伤汩汩地流血,黑衣下的血肉模糊,他躺在那里,就像是一块没有活力的烂肉。
长平撕了布给他堵血,一盆又一盆地换水,又察觉到赋长书发热,几乎要把剩下半条命都烧没。
赋长书偶尔惊惶地睁开眼,口中喃喃地叫着春以尘。
长平最初还以为他在念叨春天,有些破罐子破摔,也不知上哪去给他翻出来春天。
直到有一日,赋长书似乎是清醒了,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睛,望着虚空,目光没有焦点,可长平却总觉得他在凝望着什么。
他说,长平,带我去丰京吧。
丰京在东方。
长平迟钝地想起,自己的战友们临死前也曾望着东方,他们躺在地上时,长平伸手给他们合上眼睛时,发现那一双双失去生机的眼睛,就那么痴痴地端详着东方的天。
那是西周都城的方向,是丰京,是他们的故乡,是他们永远回不去的家。
赋长书想回丰京,只要他还有想念,那就能支撑他活下去。长平连声保证,一定会把他拖回丰京。
赋长书满意地合上眼,紧接着又是高烧不退,那道伤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