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起身,在苏絮和宋岑诧异的眼神中道:“我不去金城了,已答应永远留在祁府。”
苏絮捂着嘴,难以接受。宋岑皱眉,起身走到门前,问:“你可曾想过,留在祁家,你再无反悔的机会?”
“我想过。”祁泠站了起来,她攥紧袖口,绣纹压在掌心,压实,压出印子来,这些日子的彷徨无措彻底消散,“宋令仪好听,可我习惯了旁人唤我祁泠,那不是我的名字。祁家于我有养恩,我不能视而不见。你们于我有生恩,我亦不会忘。在金城,你们有子女,在建业,我也有我的羁绊。”
“阿泠!”苏絮上前,握着她胳膊,哀求着:“你要怎么留在这里,当一辈子的寡妇吗,你才多大?你知道往后要受多少苦么?”
“你可是怨我?才不愿回去。”宋岑也问,随后道:“你不必因我,害了你自己。”
“不是。”祁泠果断否认,“方才叩头是谢过生恩,我没有怨,也没有赌气。不可否认,从前确实有几分期盼,知晓不是母亲亲生,盼着亲生父母有朝一日来寻我,后来,也不想,不盼了。所以如今,没有怨。”
如今她释然了,寻到生父生母又能怎样?当年的事皆有苦衷。
好不容易忘记一切、没回来寻她的生母。
不忍未婚妻受苦,从淮陵搬走寻她的一路,将妻子视若珍宝的生父。
祁泠不怨恨任何人,但也不会期待。不是所以血脉相连的人,都会成为彼此至亲。
其实也有爱她的人。
为她考虑的冯夫人和祁观复,这些时日两人焦头烂额,她来前才知,祁观复在建业忙着寻族老,一个又一个说服。
祁清宴,她不想承认,但他确实因为救她才从宫中出来,若不救她,他大可安安稳稳地活着。
她因生恩明知前方陷阱,也愿意去换冯夫人活命。那他呢?为何要换她。
每次细想,心像被刀一点点地剜开,密密麻麻缺失的疼足矣让她抬手压住心口,又一遍道:“我愿意到祁家去。”
苏絮还要再劝,宋岑拦住她:“你我不知内情,随她去吧。”
既说定了,祁泠第二日便要离开,宋家收拾好了东西却还没走,晚间,苏絮抱着被褥过来,身后一人都没跟,唤了声,“阿泠。”
苏絮陪着祁泠一同睡,祁泠端端正正地躺着。苏絮也是,她道:“阿泠,往后想回家,何时都可以回去,我每月寄信于你。”
自从上次说弟妹,祁泠走神,从此之后苏絮再未提过,能陪他们的日子往后还有许久,但能与大女儿相处,恐怕只剩这一日。
“我可以姓苏吗?”祁泠忽而开口问一句。
得了祁泠答应的话,大夫人午后又来了一趟,当初在临川的事也露馅了,如今办亲事名声太不好听,对外只道两人已在临川成亲,有陛下以及秦家作证。
只是宗法内同姓不婚,她要记在族谱上,祁清宴旁侧,绝不能写祁泠。
苏絮忙应道:“可以,当然可以。”
祁泠睡着了,这么多日以来头一次睡得如此好,恍惚间梦到许多幼时的事,母亲紧紧抱住她,眼角一点泪湿,她梦中喊了一声,母亲。
苏絮听得清楚,却知道不是在唤她,无声流着泪,今生无缘做母女,只能日后每日在佛祖前上香求阿泠以后安康顺遂。
翌日,冯夫人和祁观复一同送祁泠回去。临行前,宋岑和苏絮也来了,苏絮不停哭,宋岑上前,递给祁泠一个檀木箱子。
祁泠不要,他道:“收下吧,没什么能为你做,我无愧于三个小的……祁家三郎说的对,唯独对你,不配父亲,欠你的,还不清。”
苏絮拿走盒子,强塞进祁泠怀里,她抽噎着哭得太伤心,祁泠不忍看。
车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