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魏危背光而立,竟与记忆里仁义殿上那些隐隐绰绰的影子重合。
陆临渊的头颅好像裂开成两半,耳畔回荡起当年仁义殿上被刻意忽视的讲话声。
“黄口小儿!”
“徐潜山如此一意孤行,仗着掌门之位,压下对他师弟和徒弟的所有质疑,不过是下一个把持门庭的孔氏而已!”
“小时了了,大未必佳。当年徐安期那样的人物,不还是离开儒宗师门了吗?”
“兖州离百越那么近,说不准陆临渊就是个百越的孽种!”
“……”
那些声音如潮水般涌来,夹杂着讥笑与嘲讽,陆临渊指尖微微发抖。
可魏危就在自己面前,陆临渊知道她敏锐聪明,他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不让她发现端倪,可幻听依旧如融化的雪水一般涌过来,使他夜不能寐,寝不能安。
他脚踝扣着的银链发出细碎颤抖声音。
“陆临渊。”
魏危抬起眼睛,忽然开口。
尽管身处昏暗的山洞,她的视线却明亮如冬季凌冰,直白地看向银质傩面下那双眼睛。
陆临渊像是被电了一下,浑身一颤。
他有些恍惚,目光不甚清明地抬起看魏危眼睛。
“在洞外边,我听出了你的呼吸声,否则我不会进来。”
魏危声音纯粹与清冽,她一步一步走向陆临渊,而陆临渊就像是脚下生根,被言语束缚在原地,似乎不往后退步已尽到了他的全力。
魏危蹙眉,似乎斟酌着了一下才开口。
“陆临渊,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?”
“……”
轰然一声,耳旁的幻听戛然而止,只有远处清脆的鸟鸣,和花落下的声音。
陆临渊甚至花了一段时间理解魏危说了什么。
因为太不真实了,等到魏危走到自己的面前,他才迟疑地意识到魏危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。
眼中的血丝更加明显,陆临渊有些狼狈地想避开魏危的目光,他知道自己没法再自欺欺人。
是了,魏危当初能从孔成玉的吐息中听出她的男女,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自己是谁呢?
[儒宗有一块试剑石]
试剑石上有无数道剑意供人参悟。
可陆临渊是一个人。
魏危想,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,能像一块石头般被千刀万剐吗?
魏危初次见到陆临渊的时候,他恹恹地对自己说,他讨厌练武。
从他们之间的初遇开始,魏危慢慢回忆起一些事情,比如陆临渊身上莫名出现伤口,比如他疲倦又张狂地和自己说,赢了他,就是赢了整个中原了。
陆临渊作为儒宗试剑石这个身份,与中原几乎所有高手切磋过。
最近的真相就在手边,所以反而会被人忽视。
魏危不曾料到徐潜山会做这样的事情,眉头深深皱起,抓着霜雪刀鞘。
指尖触碰到的是刀鞘上一道一道被黑铁剑划破的剑痕,乍一看去触目惊心,但是魏危却无端觉得陆临渊这些年受到的伤会比这把刀鞘上的更多。
她想起之前被忽略的种种细节,忽然伸出手,把霜雪刀放到了地上。
下一秒,陆临渊被魏危拉了过去。
她隔着衣衫握住了他的手腕,像是握着一支空心的芦苇。
魏危问: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
“……”
魏危带着薄茧的手碰到陆临渊的傩面,陆临渊安静抬起脸,似乎早就习惯了被她摆弄,根本没有反抗挣扎的意思。
在魏危专心致志研究他的面具时,陆临渊专注地望着魏危本身。
魏危眉头皱得更深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