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丧道心?
许多事其实心照不宣,迎泽知道他师尊想的是什么,他师尊神魂不全,神力削半,神骨全碎,便想着自己再死一次也不算亏。
可是他呢?
他也不知道,可他不想再如上一次那样,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以身祭天。
他降生时,他们都说他是天降的一线生机,是这天底下最后一位先天神祇,可是他三千年来却遍寻不到所谓的“一线生机”。
景衍说得对,或许他不配当一个神。
正想到伤心处,楚江寒却催促他:“快回你的道场,你神力有异,在这里待着干嘛,这么想给他们当养料?”
迎泽朝他拜了三拜,一拜更胜一拜的郑重。
楚江寒丢掉手里的铁锹,问他:“你又要给我裹什么乱?”
“早些回去,别给我天天想点有的没的,就算该死,那也该着天帝早点殉道,哪轮得到你?”
迎泽轻声问他:“师尊,为什么轮不到我?”
他凤眸含锐,眼角又显出水神特点,勾出雾气缥缈,看得楚江寒心中一窒,他手指紧扣,含糊道:“我说轮不到就轮不到。”
“师尊!”迎泽提高声量。
“回去!”楚江寒比他声音更拔得更高,“亏我还以为你在凡间待得长进了,结果呢?”
他无奈,连训带劝:“你每天想那么多没用的事,且不说事情还没到那地步,区区几道剑气就让你要死要活吗?你是先天神祇,沉住些气,何况就算到了真要谁去死的时候,你想没想过你死了这万千生灵又怎么活?”
“阿泽,你得知道,你是水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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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说歹说,楚江寒刚把自己不省心的徒弟劝走,转身却看到一道残影,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,眨眨眼,正见那绿衣少女踏破虚空,慢慢走来。
朝他说了句:“哥,好久不见。”
楚江寒说:“你等我会儿,刚放了血,有点晕。”
少女挑了个梧桐枝爬上去,说:“我不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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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走到雪凌山,迎泽就感到有些不对劲。
雪凌山上的雪是没断过的,那雪向来寒冽,今日却隐隐沾了点血腥气。
道场之中,诸事皆明,迎泽打开神识扫视,正见晚波蓝衣的高挑青年站在山口。
似乎是看到他回来,遥遥拜了一揖,青年眉目温润,眸光沉静,脸庞略显清瘦,肤色白皙,捧了书似乎就是刚考完试回家的书生。
唇弯着,笑声却不重:“阿泽,许久不见,他们说你回来了,我还不信呢,来了你这里看到没人,刚要怪小琼胡乱传话,扭头却见了你。”
迎泽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温润面庞,万千思绪闪过,最终也笑了笑:“好久不见,宣元哥。”
沈宣元满脸歉意:“听说琨吾醒了,在铃山闹了一通,他们说你去了处理的,我本以为你还在凡间不信呢,只抱着点微弱希望过来看看,想着请上一罪。”
他拍拍迎泽的肩膀:“幸而没与你岔过去。”
迎泽惊讶:“你竟没看神域的消息吗?”
“神域消息……”沈宣元微微一顿,白净面容闪过几丝赧色,“说来惭愧,我这些年几乎都在凡间,没怎么回神域,平日也无暇顾及传音。”
他是和沈琨吾同源的战神,天地间第一把剑,虽然神力天生弱些,但这千年里也不敢松懈一分一秒。
然而战神职位终究缺了一个,凡间朝代更迭,十年小战,百年大战,他没空回神魔战后还算太平的神域。
甫一回来,竟是为自己的妹妹请罪。
迎泽心中愧疚:“与你有什么干系,我当年既然封了琨吾阿姊,她生气些也是没法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