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她曾经最想去的专业。
但在英国那三年……她学的其实是视觉传达设计。
那是那个死人替她做的决定。
那是追怜升高三的暑假,她还没离开西汀附高,仍寄住在裴家。
去办转学手续前一夜,金发沉开夜色的荒芜,那个死人大半夜叩响了她的房门。
对方非说自己失眠,要跑来她的房间,教她读英文。
什么怪癖好?
追怜吓一大跳,抵着门框不让他进,紧张说:“少爷,我们下等人的房间,您睡不惯的。”
那个死人却全然不听。
对方握住她的腰,不耐烦把她往里推。
他不仅不请自来,还不问自取,翻她漫画手稿的模样很熟练。
而后他啧一声,说追怜,你喜欢画画?那跟我去出国得了。
追怜那时候已经很困了。
她躺在床上,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她假装自己没听见。
那个死人却坐在她的书桌前,一个人兴致勃勃规划起来。
那个深夜无月也无星,只有风吹帘动的声音沙沙。
追怜翻了个身,做出了明天就去办转学手续的决定。
禹裴之走过来,手轻轻搭在追怜肩上,握住。
“那怜怜有喜欢的行业吗?或者说,想去的公司吗?”
禹裴之满目温柔地注视着追怜,但那口气,却轻飘得像在和解决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:“不用担心,喜欢哪家就和老公说,老公给你安排好。”
这是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,甚至非常动人的一番话。
但从肩头窜到脊背的,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凉。
追怜低头,又快速扒了几口饭。
刚刚还饱满的米粒此刻却在嘴里干巴得发涩。
“我还没想好,我吃饱了,我先回房间休息了。”
她拂开禹裴之放在自己肩头的手,摞下这一串话,匆匆起身,往卧室的方向去了。
被留下的禹裴之仍站在原地,灯光下,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收缩,直至有些模糊不清。
他抬手。
当啷,当啷。
垃圾桶里顷刻倒满剩下的饭菜。
“啊……”
禹裴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似乎有些疑困,“这样回答……也不满意么?”
他自言自语:“怜怜,你究竟……要什么?”
水龙头的温热水流淌过他的手背,水池反光出他迷惘的面孔。
他低低叹息:“好像我……怎么做,都是错啊。”
禹裴之盯着水流,水池,看了很久。
他忽而扯开嘴角,又笑了:“那就是什么都……可以做吧?”
他已经忍了很久,很久了。
忍得很辛苦,很辛苦,很辛苦了。
*
意识在混沌的边缘漂浮,这个深夜,追怜睡得并不安稳。
水声,细微的渍音,令人头皮发麻。
黏腻湿滑的梦又裹挟住她,将她从浅眠中强行拽醒。
模糊的气音从追怜喉间溢出,窗外的雪光,很微弱一点,却透进她的瞳孔。
起伏的眼睫间,床尾的人影有黑色的柔软发旋。
雪光沾上发旋。
雪光融开潮湿。
“禹裴之!你想干什么!”
追怜很少有直呼禹裴之全名的时刻,这一次,她却惊恐得压不住声,蹬起双腿就想去踹对方。
但脚腕处的寒凉顷刻追上她。
无力的酸胀感也捉住她。
雪光下,禹裴之的唇畔泛着湿润的水泽,晶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