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2、老黄(3 / 4)

浪潮平 鸦丹丹 10367 字 1个月前

,被医疗器械和儿女包围着,只在这个时候,能在老黄那张浮肿的脸上勉强看到“平和”这两个字。

罗湖生也没强撑着,一感到头晕就放任自己睡过去了。

在眼睛半睁不睁的时候,罗湖生就感觉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,等视线聚焦,他才看清那是已经坐起来了的老黄。

窗户在老黄那边,而老黄又很胖,轻松就遮蔽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,只给罗湖生留下一片阴影。

罗倍兰这时候来了一趟,提着一个保温壶,她以为罗湖生没吃东西,怕他低血糖。

罗倍兰的语气就像老黄的儿子,她先是把罗湖生说教了一顿,只不过听着言辞没那么激烈。她在粉店还有要忙的,放下保温壶也离开了。

她给他带了些刘淑华早上烙的煎饼,刘淑华很拿手做这个,肉馅儿的。

保温壶一打开,烙饼的香气就逸散出来了。

罗湖生一口咬下去,饼子的皮很酥,发出嘎嘣脆的响声。

“欸,什么东西,那么香,给我吃一口。”

这是老黄和罗湖生主动说的第一句话。

罗湖生不小气,把保温桶递过去,老黄也真没讲客气,两口就嚼干净了一块儿,接着又找罗湖生要了一块儿。

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慢慢聊上了,为了吃罗湖生家的饼,老黄开始约着和罗湖生同一天去透析。

在遇到老黄之前,罗湖生很难想象,他人到中年还能交朋友。

对于罗湖生来说,这事儿还挺难得的:

没病的人大多会问他这个有病的什么感受,话还没说两句就先展露出一副同情神色,罗湖生最烦这个,但又不好真因这个发火。病友更麻烦,罗湖生看不懂除去交流经验以外这件事更多的意义——一个有病的找另一个同样的有病的大倒苦水,这个罗湖生也烦,每次这样的聊天过去,他都怀疑是他要死了还是人家要死了。

但老黄就很好。

他大多时候都骂骂咧咧的,但几乎不会具体到哪个人身上,今天骂马路上的双黄线颜色丑,明天骂医院门口的歪脖子树晦气,后天骂天上的太阳没有昨天亮堂……

偶尔骂在人身上,大多也都落在了他自己儿子那里。

罗湖生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总是很乐意听他骂骂咧咧的。

在老黄骂人的时候,罗湖生感觉他格外活得生动。

或者说,对于病入膏肓的人来说,愤怒是唯一生动的情绪表达……

老黄以前是养鸡的,现在鸡场给儿子了,女儿在一所私立小学教英语。

每每谈起他的儿子,老黄总是一脸愤愤,他说他儿子向他讨了大半辈子的债。

“他就是个讨债鬼,王八蛋!是死是活都不让我痛快!”

罗湖生猜应该是他儿子总看着他不让他喝水。

于是,罗湖生小心翼翼地劝老黄:“少喝水是医生说的,也怪不得你儿子嘛,实在渴,你就学我,冻点冰块,嚼在嘴里比喝水解渴……”

老黄竖着眉毛把头扭过来,对罗湖生怒目而视着,罗湖生预感他要连着自己一块儿骂了。

但他肥厚的嘴唇张开,颤颤巍巍地抖动几下,骂人的话始终还是没说出口。

罗湖生问老黄,为什么要选择轻生,一次又一次。

老黄摇摇头,看向罗湖生的脸。

“我这样活着感觉不到我还是一个人。”

不是不想倾诉痛苦,他早就到达了忍受的极限,在病痛下,他自愿选择走向生命的尽头,却被“不孝子”一次一次生拉硬拽地救回来。

事已至此,他不再在意所谓的活与不活,他要的只是一个解脱。

女儿已经结婚有了孩子,生活里除了她半死不活的父亲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