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一章(2 / 2)

她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大伯,告诉他自己的方位和下一步要去的乡镇。想必此地雪灾引起与外界失去联络的情况,外面已经报道了,就算担心,也能理解。

在手机信号中断之前,路非仍然是隔几天打她的电话,随意聊上几句。突然打不通她手机,不知他会怎么想。辛辰想着,又有点自嘲。能怎么想呢?他那么有逻辑的人,连她在无人区徒步都能确定她的行踪,从她最后报告的方位,自然也能大致推断出她的情况,知道她不过是困在了黔东南的某个地方,等待交通通讯的恢复。

村支书隔几天会去邻近村子打听消息,带回来各种不知真假的传闻。

“听说一辆运送救灾物资的军用卡车滑进了山沟,车上的人都受伤了,冻了一天才被抢救出来。”

“听说县城里蜡烛已经卖到5块钱一根了,取暖的木炭都脱销了。”

“听说全国都在下大雪,还要下一个月。”

“听说长江都冻住了。”

几个人听得全都无精打采,连最后一句天方夜谭都达不到逗乐的效果了。

与外界的联系被大自然的不可抗力中断,陷身于孤岛般的地方,在这个小村子里,日子单调重复,一天天过去,时间却仿佛凝固了一般,白天辛辰靠在火盆边看随身带的书,村支书说起离农历新年还有多少天时,她才记起,马上要到她的生日了。

想起路非那天夜里说过的话,他们认识竟然快12年了,对快26岁的她来讲,接近半生。她头次意识到了这个时间的长度,禁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
这样无眠的寂寂长夜,辛辰不能不从过去一直想到将来。

她用了多久才走出他离开留下的空洞?她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,却没法去将那一个个寂寞孤独、伴随着梦魇挣扎的夜晚串成一个清晰明确的时间。

哪怕是可以牵着别的男孩子的手了,她又用了多久才说服自己不去比较掌心的温度、双臂的力量、对方身上的味道?

又是到了哪一天,她才终于建立了自己的平衡,由脆弱到稳定?可以不再自伤自怜,可以坦然看任何人的眼睛,可以安心走没走过的路,可以静静让恶梦来了又走,只当是睡眠的一个附加礼物。

与他厮守去走接下来的路,这个提议注定没法单纯,伴随着她不愿触及的记忆而来,既甘美又可怕,的确是了,真的有必要让自己重新陷进去吗?

村支书提供的棉被又厚又重,压在身上,连小马都说会做恶梦,更不用说一向多少有睡眠问题的辛辰。她多半会在夜半最寂静的时分突然惊醒,听到布帘另一边传来老刘师傅的沉重鼾声才定下神来。而做的梦却让她自觉窘迫,也许是睡前想得太多,路非时常她的梦境,恍惚之间,仿佛重回了泸沽湖边的临湖客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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