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枝意在布置着餐桌,她说:“奶奶被小嬢嬢接走,你哥也跟着去照顾了,今晚就我们几个吃饭。”
“毛毛不留下来吧?”程江雪小声地问。
江枝意放下一双筷子,她笑:“哪有你这样的待客的,没看爸爸聊得开心吗?吃顿饭又怎么了,他还是妈妈同事呢。”
晚饭时分,程江雪被拉着坐在了毛毛旁边。
“我听阿姨说,你这半年都在西南支教?”毛毛问。
她哦了声,目光从窗外光秃秃的石榴树枝上收回来。
程江雪夹了片菜叶:“学校有计划,我就报名了。”
毛毛点头:“你看起来就是个有爱心的人,我妈常这么说。”
“你妈还在家讨论我呀?”她有点惊讶。
程秋塘给他倒了杯黄酒:“小时候看着你长大的,说两句怎么了。”
毛毛端起来,又问:“小雪喝吗?”
她笑了下:“我晚点喝,等吃了这只螃蟹,驱驱寒。”
“别晚点了。”程秋塘脸上堆着笑,提议说,“我们一起举个杯。”
吃到后来,蟹壳在细白瓷碟里堆成小小的朱红山丘。
酱醋的酸香缠绵在空气里,混着黄酒那点柔和的、后劲十足的醇意。
程江雪两颊都烧起来,眼皮子泛沉,一盏水晶壁灯化成一团光雾。
她也没多醉,但更不想再坐下去了。
趁毛毛去洗手,程江雪也告辞:“妈妈,我有点晕,先上楼了。”
“好,你自己能走得了吗?”江枝意担心地问,“不就喝了两杯吗,怎么成这样了?”
等她走后,程秋塘才说:“她哪里醉了,就不想在这里待着。”
江枝意小声怪罪他:“那也是你撮合得太明显了,惹女儿反感,她本来和毛毛挺要好的,这么一来,朋友间也搞得不尴不尬。”
“我不是想让她多接触几个小伙子吗?”程秋塘又闷了一口酒。
江枝意说:“她接触得还不多吗?你看除了周覆,哪个没被她挑剔过,她就是喜欢他,你能有什么办法?”
话刚说完,程江雪落在桌上的手机就响起来。
“支付宝客服?”程秋塘看了眼来显,拿到手里,“过年还在加班啊。”
他随手接了:“喂?”
周覆刚到江城,一落地就往益南路赶,电话是倚在车门边打的,也顺便透个气,抽支烟。
烟没点上,先被这道中年男声震了下。
程江雪在家,那么能拿到她手机的,这个年纪的男人,也只有她爸爸了。
他随即便稳住了,把烟从唇角摘下来:“叔叔您好,我是周覆。”
“你说你是谁?”程秋塘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句。
“周覆。”他声线依旧温和,“冒昧打扰了,我想问一下,般般她在家吧?”
程秋塘咬着牙说:“你直接说,你有什么事?”
周覆那头更从容得多,他说:“事情不少,拜访叔叔是一件,看她也是一件,希望您不要怪我唐突。”
“拜访我就算了,当受不起。”程秋塘开门见山地说,“她已经睡了,也不需要你来看,你回去吧。”
枯枝上的麻雀跳了两下,周覆的眼皮也动了动。
他沉默了一
霎,又微微地笑了:“那她可能是生气,怪我来晚了,能不能麻烦您跟她说一声,我就在街边的路口等,她多晚出来都可以。”
“她今晚不会出来,你也不用等。”
程秋塘说完就挂了。
周覆这头,握着手机的手掌收得很紧。
不是说,已经和他爸妈沟通过了一次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