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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血污擦净,且丢了剑,再杀妖,又要濯洗一遍。

那不去杀了她吗?他又想。

他从来没有放过一只妖,妖该死。

这是这个初生懵懂,却早被尘世浊染之人要求着大显神通的少年,第一次心起纠结。

因一只毫无干系的妖心起纠结。

哪吒在山崖上伫立良久,看了良久,一面心觉师父与父亲不会言错,一面又觉得自己并不想再杀妖,甚至最后心生另一种恶意……

放任一只妖入世,她会不会杀人?

总是他作为人在屠戮妖,有没有一天,他能亲眼看见这只自己放跑的妖,杀死一个人?

人的感情总是如此诡谲多变,复杂难言。

最后,他头一回欲望战胜理智,心觉是放任了一只妖离开,实则是他放任了自己的心。

*

无尽的杀戮,能够极其残忍地抹杀一次次萌生出的自欲,那点初生的懵懂彻底被血腥气磨灭,哪吒逐渐变得麻木不仁。

他尝试看清的心,最终也淹没在血色中。

放跑的那只妖被人所救,因报恩,留在凡世。

哪吒已很久没有再见过她。

他虽过目不忘,却极少将心神放在此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上。

可在某一天,他又遇上了她。

妖着一袭他最憎恶的红衣,如见满眼血色,将那股心底铺天盖地的杀意点燃。

长枪横跳,疾刺出击,那小妖惊呼出声,慌忙闪避,红衣随着她的身影摇曳,像是一簇不熄的盈盈之火,竟然变得炽热亮眼。

“是你?”

原来是魅妖,他只在《妖录》中见过,世上竟真有魅妖。

还敢对他用魅术,虽然无效。

魅妖才真正化形十年,生来就有变化之能,可化作世间任何女子的模样。她惊惧的眼像小鹿鲜活灵动,其中没有泪,却也澄然晶莹。

可他连鹿也杀,并不觉得对方楚楚可怜。

“你认得我?”她的音色也极为婉转,如莺啼清灵,“我们见过吗?”

他没回答,反问她:“你杀了人吗?”

她眼中顿时更加惊慌,恐惧溢于言表,“我…我没杀。”

“好。”他道,顿感无趣。

即便是世上唯一的魅妖,也如此无趣,无论她杀没杀过人,结局都会是死。

杀人便如师父所言,她是恶妖;不杀人便辜负他昔日所想,她只是一只不会杀人的妖。

长枪再度刺去,对方惊呼一声,那点堪堪柔弱却尽数消失殆尽。

她与他缠斗起来,瞋目切齿,更显得那双眼盈盈,“你是什么疯子?为何要杀我!”

“妖就该杀。”他说。

她与他争吵起来,“为何妖就该杀,是因为妖杀了人?可我没杀人,你凭何杀我?”

“妖就该杀。”他复述道,如师父日日所言,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”

“心虽异,井水不犯河水,我不杀你,你为何动我?”

他想了想,“因为你杀不了我。”

她忍不了了,双手成印,调动山川灵气向他而去。

养了十年伤的魅妖,竟然真有了些本事,她伤到了他。

而后她更是得意忘形,一双漂亮的杏眸染上璀璨华光,几番嗔他:“……再说了,你都说彼此‘其心必异’,若我真杀几个人又怎么了?我是妖,人又不是我同族,就像你,你不也杀妖么?”

他瞧着她絮絮叨叨的模样,冷不丁问她:“那你不杀我吗?”

魅妖愣住了。

很快她又反应过来,嘀咕着:“你在说什么?我作甚要和一个凡人计较,就算你神通广大,也只是个凡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