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完结】(1 / 12)

第61章

如果今天就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天, 却依然以一个冗长而荒谬的噩梦开场,就显得有些过分。

初见鸦梦到自己手术失败。

在梦境独有的毫无逻辑的浮力中,他成了一缕失重的幽灵。

不知为何, 突然觉得有点缺乏真实感。

初见鸦轻飘飘地悬浮在手术室高空,以他的性格难免会嘲笑这个结局。他垂眸俯瞰盖上了白色无菌布的自己的躯体。

监护仪发出一声绵长肃穆的嗡鸣, 绿色波形线终于无可挽回地归于平直。

灵魂像空荡荡的荒野, 风吹过, 不留一丝痕迹。

再往外看去, 然后初见鸦看见了郁宿。

黑发少年站在手术室厚重的玻璃墙外。面无表情,只是站在原地, 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。

好像很生气、非常生气。这副模样真少见啊, Sleep。

紧接着,梦境的场景切换。

初见鸦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间书房,似乎是郁宿家中的房间,他从未来过。郁宿坐在书桌前, 埋头写信, 执笔的动作潦草而发泄。

在写字?

初见鸦飘过去,看见纸上的内容。一篇悼文为他而写。一封沉甸甸的控诉书。

控诉他是个无可救药的骗子, 控诉他任性地决定一切, 用一场盛大的、名为“活着”的表演欺骗了所有人,控诉他从未试图理解过任何人的心情。

为什么就如此轻飘飘地、自作主张地一个人死去了。绝然不提手术结果并非初见鸦能阻止的事情。

原来人死之后,还要被这样毫不留情地审判吗?初见鸦恍惚地想。他甚至想轻声笑出来,但那笑意在下一秒便凝固。

郁宿写完最后一个字,平静地折好那张纸, 旋即毫无犹豫地起身走向阳台。步伐稳定,背影决绝。完了。初见鸦心想,事态还是走到了早该想到的这一步, 但是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他,要定下一场死后殉情的邀约。

——这可不行。

初见鸦皱起了眉。一种迟来的陌生恐慌,终于像潮水般淹没了属于灵魂的虚无的荒野。

他试图冲过去,试图抓住郁宿的衣角,却只是一次又一次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。

他抓不住。无法阻止的事情多了一件。

死亡应该是我一个人的终点,而不该是强加于你的休止符。

我会等你。我来评判,我来认定,等到你须发皆白,等到你这一生也算得上足够漫长了无遗憾的那一刻。

到了那时,我们再相见吧?

***

眼睫微颤,初见鸦醒来。

人类永远无法擅长戒掉习惯,潜移默化的对某种生活行为的时钟。譬如在每一个醒来的清晨,下意识地在床边寻找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。

没有找到,郁宿不在。

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,将白昼隔绝在外,营造出一方安宁到近乎虚假的昏暗。空气是静止的。好冷。噩梦的残影还未完全消散。惆怅也许是这个心情。

初见鸦盯着天花板,罕见地发了会儿呆。

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。

郁宿走进房间,不忘贴心地端来早餐盘。早餐是郁宿亲手做的。一杯尚在蒸腾热气的牛奶。厚蛋烧煎得恰到好处,金黄绵软,层次分明,每一层都浸润着高汤的鲜美;味增汤里海带与豆腐的味道融合得堪称完美,咸淡适中,暖意可以顺着食道滑入胃里。

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,初见鸦无言地瞅着,心想大概能直接当成一季名为《初见鸦家今天的饭》的番剧来放送。当然,这种夸赞直白肉麻,会让某人飘飘然,他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。

郁宿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