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了车子。
白色的奔驰缓缓驶离玉兰树下,碾过一地冰冷的晨霜,融入城市初醒的、灰蒙蒙的车流。像一个沉默的幽灵,载着满心的碎片,驶向没有方向的黎明。
帕罗西汀冰冷的药效如同无形的潮汐,缓慢而强势地漫过温见微濒临崩溃的神经堤坝。那撕心裂肺的窒息感、失控的心跳、翻江倒海的恶心……这些狂暴的躯体反应,终于被强行镇压下去。
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,随之而来的不是解脱,而是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麻木。仿佛灵魂被抽离,漂浮在冰冷的真空里,看着自己这具躯壳沉重地陷进柔软的床褥。
意识像沉入粘稠的、没有光的深海。身体轻飘飘的,感知变得遥远而模糊。只有心脏的位置,还残留着一片冰冷的空洞,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。
半睡半醒间,时间的界限消融了。
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卧室天花板,而是……很多年前,那个总是弥漫着压抑叹息的、光线昏暗的大房子。
她变小了。小小的身体藏在厚重的、天鹅绒窗帘后面,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睡裙传来寒意。她听见压抑的、破碎的哭泣声。透过窗帘的缝隙,她看到母亲。
那个总是妆容精致、脊背挺直的母亲,此刻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一角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昂贵的丝绸睡袍滑落肩头,露出嶙峋的锁骨。
她的头发散乱,素日里保养得宜的脸颊上泪痕交错,红肿的眼睛里盛满了温见微当时无法理解的、巨大的痛苦和……崩塌。
父亲站在不远处,身影逆着光,显得异常高大而冰冷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……”母亲的声音破碎不堪,带着绝望的质问。
父亲没有回答,只有无尽的沉默。
小小的温见微带着妹妹躲在窗帘后,心脏砰砰直跳。母亲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父亲无声愧疚,像两股巨大的、黑暗的漩涡,瞬间攫住了她幼小的心灵。
年幼的她已经明白,是父亲背叛了承诺,伤害了母亲。
只是看着母亲如此痛苦,看着妹妹那样哭泣,她困惑了,自己将看到的一切告诉母亲,是不是做错了,她跟父亲一样做错了事……让这个家变得冰冷而可怕。
画面如同被撕裂的水墨,骤然切换。
不再是昏暗的客厅,而是……青城巷口,燃味坊暖红的灯笼光晕下。暮色沉沉,空气里还浮动着熟悉的椒麻辛香。
她站在巷子的阴影里,不再是小小的孩子,而是现在的自己。心脏处那片空洞正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温度,带来刺骨的寒冷。
时燃的头靠在那女人的肩上,身体微微颤抖着,姿态是那样脆弱而……依赖。
那个拥抱……刺眼得让她无法呼吸!为什么?为什么要这样对她?为什么要给她那样滚烫的承诺,又亲手将它碾碎?为什么要让她尝到“春天”的滋味,又将她推回冰封的寒冬?
“骗子……时燃……你也是骗子……”无声的控诉在心底疯狂咆哮,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。
就在这时,拥抱中的时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缓缓抬起头,朝巷子阴影的方向望过来。
视线交汇的刹那,温见微的心脏骤然停跳!
那不再是时燃琥珀色、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眸。那双眼……冰冷、锐利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……一丝厌倦。
时燃的脸,竟与记忆中父亲那冷漠看不出表情的面容,在光影中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……”温见微听到自己发出和当年母亲一样破碎绝望的声音。
轰------!
世界彻底崩塌。
巨大的痛苦、被背叛的愤怒、深不见底的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