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头让她浑身战栗。不是因为恐惧死亡本身,而是那个念头里透出的、对生命彻底的倦怠和放弃,让她感到陌生而恐惧。
更让她心惊的是,紧随其后的想法竟然是:如果选择从这里跳下去,会给清扫的人添麻烦,会给目击者造成心理阴影……那是一种被理性规训到骨子里的、近乎冷酷的责任感,而非对生命的留恋。
那一刻,温见微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精神世界的废墟。是她自己,在日复一日的压抑和伪装中,把心蛀空了。也是她搞砸了一切,伤害了所有人,让曾经可能存在的幸福灰飞烟灭。
她的导师,那位睿智而严厉的剑桥老教授,最先察觉了她的异常。他敏锐地发现她提交的论文里出现了一些罕见的逻辑跳跃,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锐利,只剩下疲惫的空洞。
在一次严肃的谈话后,导师近乎强制地要求她必须去接受心理咨询——“不是为了你的学术,温,是为了你自己。你的灵魂需要医生,就像身体生病需要医生一样。这是命令,不是建议。”
回国后,为了了解母亲之前的病情,她接触到了霍医生。当时,霍医生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和眼底深藏的疲惫,曾温和地提醒:“温教授,病人家属长期处于高压状态,也要特别注意调节自己的心理状态。照顾好自己的心,才能更好地照顾亲人。”
那时她只是礼节性地点头,并未真正听进去。直到自己精神世界的堤坝再次濒临崩溃,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分量。
几天后,清大建筑学院顶楼的会议室,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。巨大的投影幕布上,悬挂着建筑学院主导修订的“古城保护与更新方案(修订版)”。
虽然名称冠冕堂皇,但拆迁率依然高得触目惊心。林深站在光幕前,西装笔挺,侃侃而谈,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划过那些被标注为“低效危房”的区域,强调着模块化植入带来的容积率提升、商业价值与所谓的“历史肌理现代重生”。
温见微坐在长桌一侧,面前摊开的是社会学组厚厚的田野调查报告和口述史资料。
轮到专家评议环节,园林艺术学院的梁教授,一位以温和著称的老学者,此刻眉头紧锁,指着方案图上一片被标注为待拆区域的绿点:“林教授,你们这个‘涅槃计划’模块化移植古树的构想,简直是异想天开!这几株上百年的香樟和黄桷树,根系盘根错节,深植于这片土地,强行移植,成活率极低,就算侥幸活下来,也元气大伤,这哪里是保护,分明是破坏!”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,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微微抖动。
林深面不改色,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:“梁老,现代园艺技术日新月异。为了整体规划和发展的效率,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。这些古树,我们会请最专业的团队,用最高规格的技术进行迁移,确保……”
“最高规格的技术也违背了自然规律!”梁教授拍案而起,“你这是对城市绿肺的谋杀!我坚决反对!”
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。支持林深方案的人,看重的是开发带来的经济效益和现代化的城市面貌;反对者则忧心忡忡于历史风貌的丧失和社区生态的破坏。争论声此起彼伏。
温见微深吸一口气,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纷扰的清晰和坚定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林教授,梁老师指出的古树问题,只是这份方案众多硬伤中的一个缩影。”她的目光直视林深,毫无退缩。
“社会学组的田野调查清晰地显示,超过80%的商户和居民有强烈的自主修缮意愿和能力,他们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情感依赖和社区认同。这不仅仅是拆掉几栋老房子,更是拆散了几代人编织的生活网络、邻里情谊和独特的社区文化。你所谓的‘低效危房’,承载的是活生生的‘城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