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动方向盘的手指没有停顿。
温见微听着她语气平静的讲述着悲伤往事,指甲掐进真皮座椅,望着时燃的侧脸:“对不起”。
“没事儿,你不要乱想,外婆唯一的心愿就是要我活的开心快乐,我可不能让她失望。”仪表盘幽蓝的光芒映着她明亮的眼眸,里面跳动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坚定。
车子拐进林荫道,从云里钻出的月光从枝叶间隙漏下来,在温见微手背上游成银色溪流。时燃降下车窗,夏夜的风裹着栀子香涌进来,吹散了对方发间的雪松气息。
单元门前的玉兰树沙沙作响,时燃仰头望着十二层上某扇未亮的窗:“教授家里有天文望远镜吗?”
温见微解安全带的动作滞了滞:“书房有台米德etx-90。”
“想看猎户座大星云。”时燃突然趴到方向盘上,眉眼弯弯的看着温见微。
“那你……要上去坐坐吗”温见微喉咙紧了紧。
她发誓,虽然内心深处确实有万分的渴望,但刚刚那句话绝对、绝对没有这个暗示的意思!提出想看星星,纯粹是觉得今晚的时光流逝得太快,心底那份不舍便如藤蔓般悄然滋长。
不知道这位温教授是如何理解一个夜晚、一个处于暧昧期的人被邀请到家中“坐坐”的潜在含义,反正按照时燃此刻脑内小剧场的理解,那含义是绝对、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。
想起自己老家收到的那笔温见微的转账——这位在学术上精明强干的大教授,在人情世故上是不是太容易轻信他人了?会不会很容易……被人骗财骗色?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,随即又涌上一阵庆幸:还好,还好自己不是那样的人。
“改天吧,今晚看起来云有点多。”再等等,改天去家里看看星星,抱抱月亮。
时燃按下天窗键:“为了弥补我的损失,温教授陪我在车里看看星星吧”。
温见微眼中掠过一丝不解,看着时燃被夜风拂动的发丝在微光下跳跃,如同跳动的温暖火苗,实在想不出她所谓的“损失”从何而来。
“猎户座在冬季”温见微仰头望着夜空,“现在是夏季大三角。”
时燃将座椅放平,指尖虚点着星空:“那颗特别亮的是织女星?”
“天津四。”温见微不自觉靠近些,冷香混着柑橘调交织在一起,时燃忽然伸出手,轻轻握住了她正指点着星辰的那只手。
温热的体温透过她腕上金属表带的微凉,清晰地传递过来。两人手指交叠处,在星月微光下,投落出两道缠绵相依、难分难解的影子,静静印在真皮座椅上。
温见微的梦境是从聒噪的蝉鸣开始的。
近四十度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出沥青的难闻气味,小小的女孩攥着体育老师签了字的请假条,独自一人沿着熟悉的巷子往家走。
蓝白校服汗湿在后背,父亲今晨替她系红领巾时残留的古龙水味还缠在领口,此刻混着中暑的眩晕酿成酸腐的酒——这是她后来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时,仍会条件反射干呕的味道。
玄关处玫红色高跟鞋像一滩凝固的血,鞋尖朝着主卧方向。陌生的睡裙从楼梯扶手上蛇形垂落,缠住父亲平日里整洁的白衬衫。
温见微扶着滚烫的红木扶手往上爬,皮肉拍击的粘腻声响,混杂着女人压抑而放浪的娇笑,丝丝缕缕地从紧闭的主卧门缝里顽强地钻出来,钻进她的耳朵。
父亲上周家长会时抚摸她奖状的那双手,此刻正掐在陌生女人丰腴的腰肢上,指甲深陷的皮肉泛着情欲的潮红。平日梳得齐整的背头散成湿漉漉的杂草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蒙着层陌生的、兽类的浑浊。
温见微从门缝里望着父亲扭曲的面孔,忽然想起自然课解剖的青蛙——剥去斯文表皮后,都是猩红的血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