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有个天灾人祸,或者陛下心血来潮又要用兵,又要修宫室!你我连同这满署上下,就等着一起去廷尉大牢吧!”

“去就去!怕你不成!”

霍彦一边手忙脚乱地扯开蒙在头上的貂裘,一边咬牙切齿地回骂,动作间带翻了案几上的砚台,墨汁泼洒在简牍上,一片狼藉。

“你降不降!”

“不降!”

两人吼的震天响。

就在这“地动山摇”之际,门外传来一声尖细颤抖的通报,“二位大人,陛下有旨!”

争吵声戛然而止。前来宣旨的黄门令看着署内一片狼藉、两位上官皆衣衫不整,霍彦发冠微斜,桑弘羊头顶红了一块。

二人怒目相视,随后盯上小黄门,小黄门吓得腿肚子都转筋,捧着帛书进退维谷。还是赵过眼疾手快,用力扯了霍彦一把,桑弘羊的亲信也赶忙扶住自家大人,大司农署这才勉强维持住一点体面,众人慌忙整理衣冠,跪地接旨。

接完旨,两人都老实了。

旨意的内容如同又一盆冰水浇在两人头上,浇的透心凉。

冠军侯霍去病与大将军卫青联名奏报,今天长安有雪,冠军侯和大将军都说匈奴那边儿会更冷。只怕他们会联合西域有些国家铤而走险打秋草。到时候若是处置不当,只怕会哀鸿遍野。为防患于未然,震慑宵小,必须即刻加强北疆及河西防务,增派精兵,囤积粮草军械,简而言之,需要一大笔额外的、迫在眉睫的军费。

霍彦听完旨意,只觉得眼前发黑,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,仿佛想把满身的疲惫和烦躁都抹去,指间沾上了未干的墨迹。桑弘羊更是如丧考妣,直接以头抢案,幸好被亲信及时拉住,只撞到软垫,发出沉闷的呜咽,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,瘫坐在席上。

“阿言……”桑弘羊的声音有气无力,像一块被榨干了水分的死皮,配上那愈发稀疏的头顶,简直是又卑微又绝望。“你那里钱用了不少,肯定凑不够,今天税收还得三个月才能到,我这里真的只剩点保底不能动的。”

他拍着空空如也的账册,一脸绝望。

“内府,我俩又碰不了。”

霍彦也只觉得魂魄都要从嘴里飘出来了,这边赈灾,那边养兵,盐铁前期也得往里砸钱,挣的不够花,国家穷得都要去当裤子。

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深深吸了几口带着炭火和墨汁味的空气。

窗外,风雪依旧肆虐。

整个大司农署都透着淡淡的死意。

维持住一个国家稳定的,只有两样,一样是钱,一样是兵。

大汉兵多钱少,钱都用来打匈奴人了。

现在匈奴人没了,钱也没了。

两个人带着一群人瘫。

没办法,最早的税款大概两个月才能到,盐铁现下只有胶东有税。

桑弘羊悠悠叹了口气,“唯今之计,加税吧。”

朝廷也不好过,苦一苦百姓。咱们还得过日子。

霍彦盯着他,“你等会儿!”

突然,他猛地挺直了背脊,眼中掠过一丝狠厉。

“义父,你同意减税赈灾!老子立马就去找人抄家!”

他此刻的神情阴沉得可怕,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,一字一顿,“趁着这场大雪还没停,抄他一家豪族巨室,所得钱粮足够支应军需,还能堵住你喊穷的嘴!要是抄一家不够,我就连抄一个月!抄到够为止!我看谁能饿死!”

桑弘羊被霍彦眼中那赤裸裸的杀意和贪婪惊得停止了叹息。

然后两人四目相对。

在死一般的寂静中,只有炭火噼啪作响。某种心照不宣的、属于“聚敛之臣”的默契,竟在绝望中诡异地滋生出来。一丝混合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