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不露齿地弯了弯嘴角,继而头转向他,“你入我军,无甚不同,军令如山,你听话才是。”

他拖长了调子,学着霍彦平日的模样,语调间带着十分讲理的意味。

听话,等我回来。

多年形影不离,霍彦还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,他缓缓的抬脚走近霍去病,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牌,往霍去病面前一扔,勾起了唇角,他得意洋洋,唇下的小红痣,也亮得很,似乎屋里所有的灯光都被盛在这颗痣上。

“陛下令牌在此,只有我管你,你可管不了我。”

灯下看人,能比平常还要添三分瑰丽,也能让某人的得意更具象了。

这牌子是刘彻的,没有具体用处,但是天子爱物。

仅是一个天子爱物,就够霍彦立起来了。

李广那级别,直接点个香,打晕就行,要牌子,管的就是你,霍去病!

“你不带我,我也会跟上,跟着你,我倒是会轻快些。”

霍去病无奈,两人目光相抵,像是镜像的两面。他缓缓摊开手掌,将手伸向霍彦,轻轻贴在他的右颊。

“跟紧我,不要离太远。”

霍彦没有躲,甚至在那温暖干燥的掌心碰到他时往右靠了靠,让自己的半张脸靠霍去病更近。他低下头,向霍去病笑着眨了一下眼,跟只小狐狸一模一样。

“君侯安心。”

霍去病摸摸他的脸,兴味的轻捏他软乎乎的脸颊肉,带着粗茧的手弄得霍彦痒痒,他存心作弄,把住霍彦的手,不让他拍瓜子,又捏了捏他的肉,“好像胖了。”

他作势要搂霍彦肩膀掂一掂,霍彦终于忍无可忍,“胖了怎么了!吃你家饭了!”

霍去病的笑噙在唇边,跟霍彦一样,笑起来眼睛就弯。

“不胖不胖,我家阿言才不胖。”

霍彦的爪子收了又放,最后佯作凶恶点他胸口。

“我今天来,只是通知你。你记得带上我,不然就是抗旨,而且我现在可是会匈奴语了,你休想骗我!”

霍去病笑而不语看着他拽拽离开,霍彦大步流星掀开帐子,赤色披风在身后起伏翻滚,活像只炸毛的骄傲小鸟。

霍去病看着看着就笑了。

他的目光落在那条朱砂路上,手指无意识的轻叩。

“六天。”

霍彦可以不相信任何人,但他不能不信他的阿兄,霍去病答应过的事情,就一定会做到的。

果然,一大清早,霍彦就上了马,北麓的朔风冷得紧,上来给他个大巴掌,将他的玄铁兜鍪拍出细密脆响。他的手已经冻红了。

他手下的训导员将备好的手套分发,霍彦沉默地背着弓弩和药箱,俯身贴住马颈,与赵破奴并驾,随霍去病疾驰。

天都没亮,祁连山的雪线在月华中泛着冷冽青光。

霍去病带的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,所有人,除了霍去病没人知道方向,没人知道去哪里。

但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追随着前方的少年将军,追随着他,仿佛追随着唯一的王。

他们像是一群狼,穿行在草原山麓,哪怕风烈得睁不开眼,所有人的眼都很明亮,他们坚信他们的狼王会带他们绞杀敌人,获得无上荣光。

生在此世,就是要做英雄的。

霍彦他们一路疾驰,前方乌盭岭为祁连山东段要冲,被匈奴人称为“鬼门关”,在暮春时节仍覆着三尺坚冰。带路的匈奴人的声音裹着霜气,“将军,不能再往前了。”

霍去病指尖划过羊皮地图,他手抬起,八千骑令行禁止,整齐划一停下步子。

霍去病指尖划过羊皮地图,在秦直道残迹处停驻,“传令,只带三日口粮,弃甲,三更出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