奴营地照得亮如白昼。右贤王的金狼纛在火光中扭曲,汉军以武钢车结阵推进,弩手在车阵间隙轮番齐射。惊慌的匈奴武士不及披甲,便被连环马阵的铁索绞入车辕之下。
卫青亲率八百锐士直扑王帐,□□劈开三重牛皮帷幕,却见案几上温酒尚存,右贤王仅着单衣从帐后遁,可怜这位草原霸主连战靴都未及穿上。
黎明时分,卫青踏着凝结血冰的草地巡视战场。被焚毁的粮车在风中飘散着黍米焦香,二十万石匈奴存粮化作冲天烟柱。他拾起右贤王遗落的金狼头腰带,随手抛给掌旗官,“送去未央宫,就说——”
话音未落,东南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,却是李沮率战车兵团押送俘虏而至。一万五千匈奴降众被铁索串成长蛇,他们蹒跚的脚步在冻土上犁出深痕,恰似汉帝国版图向漠北延伸的轨迹。
此战俘获裨王十余人,牲畜百万计,彻底打废匈奴右部。
宣室殿内青铜朱雀灯吞吐着明灭火光,春夜细雨裹挟着兰膏香气从半开的雕花木窗渗入,却浇不灭刘彻眼中灼灼燃烧的火光,他笑得玉冠歪斜,——那卷边角泛黄的奏书已被他反复摩挲数十遍,竹片上的朱砂批注在烛火下泛着血色的光泽。
"斩首虏二千二十八级!"年轻的帝王又忍不住笑起来,玄色广袖扫过案上堆积的奏报,“仲卿啊仲卿”
仲卿即朕,朕的天子剑。
尾音消散在骤起的夜风里,未竟的赞叹化作指尖重重叩在简牍上的闷响。侍立阶下的霍去病与霍彦注意到,皇帝握着奏简的指节已泛起青白。
他俩对视一眼,然后不由自主地伸脖子,玉组佩撞出清脆声响。
他们大胆,皇太子刘据更大胆,他踮脚趴在紫檀案边,仰头望着父亲被烛火镀上金边的侧脸,那双肖似卫子夫的杏眼里盛满渴盼,“父皇,舅舅是不是要回来了?”孩童的声音在空旷殿宇里激起细微回响,惊醒了蛰伏在梁间的春燕。
刘彻转身时,白玉冠的垂珠在眼前晃出粼粼波光。他伸手将儿子抱上膝头,玄衣纁裳的十二章纹在动作间泛起暗金涟漪,“据儿可知你舅舅此战夺回多少牛羊?”未等稚子回答,帝王已自袖中抖出帛图,“数百万啊!”
霍去病握剑的手倏然收紧。他看见皇帝展开的舆图上,代表匈奴右王庭的狼头标记正被朱砂狠狠划破,血色墨迹沿着山脉蜿蜒,恰似卫青率军奔袭的轨迹。少年将领垂眸盯着自己战袍下摆未净的血渍——那是三日前在上林苑围猎时沾染的鹿血。
“等仲卿还朝,朕要拜车骑将军卫青为大将军,诸将皆以兵属大将军。”刘彻的誓言惊得掌灯黄门手抖,一滴滚烫的蜡泪坠在蟠螭纹地砖上。刘据懵懂地拍手称好,却不知"大将军"三字重若千钧——自韩信被斩长乐钟室,大汉甲士已有七十载不见此等殊荣。
霍彦望着鎏金漏刻中缓缓坠落的银砂,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封赏。当皇帝将虎符与玉具剑同时赐下时,舅舅掌中握住的将是整个帝国的兵锋所指。他看见刘据正把玩着案上的匈奴骨雕,浑然不知这道诏书将如何震动未央前殿的九卿公卿。
霍去病突然觉得喉间发紧。他想起幼年深冬,卫青握着他的手教他挽弓时,虎口处层层叠叠的冻疮裂痕。那时他的舅父不过是个领羽林骑的建章监,而今却要位极人臣,总领天下兵马。少年不自觉地抚上腰间新铸的环首刀,冰凉的刀柄让他想起匈奴地经年不化的积雪。
那他也可以呢!他也想去打匈奴!他会和舅舅一样的!
在旁的霍彦紧紧的握住他的手,他的虎口处也全是裂痕冻疮,与卫青的相似,如何涂都涂不好的。
世人皆在卫青护佑之下,唯独霍去病一力向前,要争得一席并肩。
霍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