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西边,云棠带着日日安坐着马车晃晃悠悠从临安出发。
娃娃这般年纪,正是爱玩的时候,他一刻都坐不住,一会儿兴奋地探头去看沿途风景,一会儿叽叽喳喳和母亲说爹爹和太傅有多严格,手板有多疼。
在这个方面,云棠和儿子有共同语言。
她进宫那会儿十来岁,从前野惯了,压根儿不念书,被李蹊看住后,日日睡不醒就要上学堂。
若是字没写好或书没背好,别说手板了,她都被他按在腿上打过,打完她,再打小侯爷,一个都别想跑。
十分狠心。
不过好在后来她年纪大了,李蹊政务又太忙,很少会那么严地管着他俩。
如今日日安虚岁不到六岁,怕是还要被这么管上十来年。
怜爱地摸了摸日日安的脑袋,小孩儿的头发软软的,手感格外好,边摸边传授些过来人的经验。
“他下次若还罚你,你就哭,哭得越大声越好,你爹爹容易心软,”云棠顿了顿,提醒道,“但也不能次次哭,要哭在刀刃上。”
“母亲,什么是哭在刀刃上啊?”日日安甜甜地问。
这很难准确描述,若是用她的话来讲,就是活不下去的那一刻。
但日日安还这么小,又这么可爱,他的爹爹也很爱他,在明白什么是“哭在刀刃上”之前,他理应没有那些艰难时刻。
云棠改了说法,“你若疼了就哭,哭到你爹爹心疼,他就不会罚你了。”
“可是爹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。”
日日安迷惑,怎么说得不一样。
“下次他再这么说的时候,你就说你还是小男孩儿。”
云棠使劲儿溺爱,使劲儿给李蹊倒油。
母子俩到满陇桂雨时已是申时三刻。
日头稍稍偏西,将层叠的树影拉得愈发悠长,越往里走,越是树影深深,馥郁盈鼻,连脚下的石板路仿佛也沾了桂香,每一步都踩着清香。
贺开霁携其夫人早早就在此候着,见着云棠一行人,扬袖拱手向前。
见陛下不曾同行,凭添遗憾,但面上未露。
“云掌柜,一路劳顿,不如先到阮阁稍事休息?”贺夫人得体地道。
云棠点了点头,瞧着贺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,面容姣美,瞧着总有股熟悉之感。
“母亲,”日日安扯了扯她的衣袖,示意她蹲下来,附在她耳边道,“那个姐姐的眼睛和母亲真像。”
云棠闻言眉峰一挑,这娃眼睛比她尖,她又看了一眼,怪不得看着眼熟。
两人一路走一路看,这处庄子上不仅种了各色桂树,还有大片的梧桐、香樟,后头还有一大片的芍药园,即便入了秋,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模样。
贺氏夫妇将人送到阮阁后,就得体地退了出来,不打扰贵人休憩。
“夫君,陛下竟未曾驾临,这可如何是好?”贺夫人瞥了一眼身旁女子,悄声问道。
贺开霁心中亦是发愁,陛下不日即将返京,若是没抓住此次机会,不知何时才能挣脱出这片山野。
“无妨,先照顾好两位殿下。”贺开霁捋着一点黢黑的胡须,面上淡定。
被众人惦记的陛下,此刻正在金楼观雨阁的雅间里,案上青瓷茶盏里,龙井茶叶舒展着碧色的叶芽,热气裹挟着清冽的茶香袅袅飘起,沁人心脾。
他端着茶盏徐徐饮了一口就放了下去,清甜回甘,不是他喜欢的口感。
对面坐着的男子知他甚深,开口调侃道:“陛下不喜这茶味吧,但云棠很喜欢,年年都给我寄。”
“她有给你寄吗?”
这话诛心地很,冒犯程度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,此间也就陆思明敢讲一讲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