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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用最温柔的善意去接纳她们。

为什么唯独对他苛刻。

唯独要求他干净、坦荡,那些得到她偏爱的人也做不到啊。

这些年,他翻来覆去地想,夜深人静时想,酒醉迷离时想,一人用膳时想,后来他想到了一个解释。

死亡能美化一切丑陋,死了的人永远值得原谅和怀念。

若哪天他也死了,云棠应该也会原谅他的一切,说不准还会回京给他上香,看着躺在棺木里的他,也会难过,会在他的心上留下一滴眼泪。

一想到这里,他心中的恨意就如野草疯长,庄严肃穆的平章台就好似一座他活着时居住的坟墓。

礼部尚书年年上奏修建他死后的陵寝,历朝每个皇帝自登基伊始便开始建自己的皇陵,但他一直压着,只觉自己春秋鼎盛,何必早早建那长眠之地。

但今年他准了。

既然生无法同寝,死后同穴的地方总要精细打磨一番,甚至连皇陵中那些精巧的设计,都忍不住想亲自动手擘画一番。

在香粉铺里捧着一碗花生雪花酥山吃眯了眼的云棠,压根不知道对门酒肆里藏着只走入死胡同的偏执鬼,她让人去饮子铺买了十来样小吃,庆祝日日安暂时脱离困境。

“掌柜的,今天这么打一架,那疯婆子不会又让人半夜来泼粪罢,咱们是个香粉铺子,总被泼腌臜物,多不好。”

小茹端着碗杨梅冷元子,边吃边抖。

云棠瞧了瞧手里的花生酥山,一下没了胃口,幽怨道。

“吃的时候说什么粪不粪的。”

小茹憨笑着给她舀了一口糯糯的冷元子吃,“马上中秋了,听说今年金楼会请尘家班来演杂戏,你有订到位置吗?”

“谢南行早早就去订了,应该有。”

小菇又谄媚地给她舀了一口冷元子,“尘家班的杂戏据说是进过宫的,我也想去开开眼界。”

“去呗,带上小竹一道,”云棠道,又对店中另两只道,“那日你俩若得空,也一道去,咱们热闹热闹。”

中秋夜的临安城,明月如盘,皎皎清辉漫过白墙乌瓦,映照着大街小巷里缓缓流动的人群。

青安街上,两侧商户齐齐敞着门,檐下红灯笼映得门面亮堂,提灯的孩童在人群里转来转去,鬓插桂花的女子与同伴笑语轻扬。

云棠和谢南行坐在金楼三楼临街的雅座上,倚靠着栏杆一边说笑,一边瞧着这热闹光景。

中秋对云棠来说,并不是个团圆的节日,反而是个分外伤感戳心的日子。

但那般难过的情绪,一年一年淡去,她慢慢走出失去的桎梏,重新一点点拥抱活着的鲜活热闹。

她不愿意活着也像已经死了般,她要当已经死了那般活着。

不多时,金楼的伙计来了。

“两位贵客,咱们金楼今儿个有桩热闹——戌时正刻,后进花园里要放烟火。都是苏州新制的时兴样式,不仅有‘鹤儿衔火’,有‘天女散花’,还有会开出整树桂子的‘广寒仙踪’,您二位若有兴致,到时尽管移步过去瞧瞧,保管不输京城的光景。”

云棠未应答,转身望着天上的银月。

“去吗?”谢南行问道。

云棠看了他一眼,意味深长,但她没有点破。

“去吧,有热闹为何不去。”

谢南行有些意外,这些年同住一个屋檐下,他早就发现了云棠不喜欢烟花,甚至到了梦魇的程度。

“怎么愿意看了?”

“因为今年我有了新的人生感悟,若只一味沉湎于过去,失去的不仅是当下,更是连过去都要失去。”

她想要重新去看烟火,不再刻意回避,不再把那些曾经当成不可触碰的禁忌。